知青于文坚:知青路纪实
2009年06月09日 11:32凤凰网 】 【打印0位网友发表评论

三 风雨张家口

夜里不到一点,车窗外淅沥沥的下起了小雨,它们轻轻地拍打在玻璃上,使那些不肯离去的小雨珠聚在一起,相互拥挤着,沿着玻璃向下慢慢地淌,然后又不情愿地驻了下来,窥望着车厢内的年轻人。它们将车厢内桔黄色的灯光反射成一粒粒亮闪闪的宝石,又将这些宝石的光芒抛向了这群初次离家的青年们的眼睛上,在那些黑眸的深处,就折射出了不同的光,在这种光的相互碰撞下,它们有的兴奋,有的沮丧,有的茫然,有的惶恐,有的还沉浸再离别的痛苦中,也有的在想着自己的心事,但是,大多数的同学都在想自己的家人此时在做什么。车厢外的雨渐渐地大了起来,雨点声不再是温柔地敲打着车窗的玻璃,而是急躁地敲打了起来,噼噼啪,噼噼啪,发出很大的声音。风也在推波助澜,它抱起了雨点,像是漫不经心地甩了出去,也不管甩在了车轨上还是地基上,树叶上还是车顶上。越来越大的雨使车窗外本来就模糊不清的偶尔才闪一闪的灯光变得更加稀少了。两点多,车又停下来了,这是张家口火车站。

车站静静的,悄无一人,站台上唯一吸引人的是经过了风雨洗刷的山芋花,红的,黄的,白的,一朵朵碗口样大的花,在寒风中摇拽着,仿佛需要人们的帮助。深秋里的山芋花,也不知道明天还会这样鲜艳么?

风雨中有人下了车,随手揪了一朵大红花,又有人揪了第二朵,结果,大家一拥而上,揪了个精光。没有人注意到回到车厢里的人湿漉漉地哆嗦着,却注意到了他们手中的鲜艳的花朵。花瓣是那样地艳丽,花叶是那样地翠绿,大家都那样地诧异:口外的高寒之地怎能生出这样的鲜花?

夜雨里的瑟瑟秋风越吹越大,它完全没有了初秋时节吹在人们脸上的惬意舒适的感觉,更和春天那种宛如拥抱温暖般的感觉迥然徊异,它不仅越来越无情的吹向这群几个小时前曾与家人挥泪而别,而现在站在风雨中的天真烂漫的年轻人的脸上,而且还无耻地钻到他们的衣服里,毫无顾忌的肆意乱摸乱窜。秋风加杂着秋雨,犹如基督教的洗礼一般,洗涤着这群站在口外边缘的年轻人,在接受了这般真实的暴风雨的洗礼之后,他们将要面对的是真实的残酷的五彩缤纷的社会。

秋风是无情的。一场秋雨一场凉的秋风是无情的。

四 雪舞集宁路

九月二十七日上午九点多,这趟运载着天津知青去内蒙古的专列到达了终点站—集宁市,它是内蒙古乌兰察布盟的盟府。

我穿上了妈妈早已为我准备好的小棉袄,因为昨天在天津的时候,大家穿的是秋衣秋裤,当时天津的秋天气候是温暖的,过了张家口时的风雨天气已经非常冷了,等到了集宁市,好家伙,真正的鹅毛大雪,遮天漫地的铺洒下来,小的雪花也有铜钱大。风卷着雪花,刮在脸上,钻到脖子缝里,冰凉的化了的雪水流到身上,使人不禁打个寒颤。集宁的明目张胆的雪花水比张家口的无耻下流的风雨水好的多,因为这是看得见的,可以预防到的,那是看不见的,防不到的。同样是冰凉的阴冷的风雨水,冰雪水,也有一定范围的比较性。挑剔的人啊,怎么这样小器呢?

两千名知青临时呆在集宁市的大剧场里,我买了一点小点心,上到剧场的二楼。楼下在唱山西梆子,二人转。

这是我第一次聆听山西梆子,好听。尽管那时曾以无知的幼稚的心理嘲笑过它。但是,山西梆子以它独有的演奏和表达方式,经历了数百年的变迁,顽强的生存着,在广大的山西,陕西,内蒙古高原,以至于甘肃青海一带农村和城市流传着,并且受到大家的炙热的喜爱。凡是操着陕甘宁边区口音的人们,都像熟悉家珍样的熟悉“走西口”。它的腔调给我的第一印象是仿佛听到了瞎子阿炳的二胡“二泉映月”,那行云流水般的忧郁,连绵不断的哀思,如痴如诉的情调像微微的风,轻轻地托起你随着二泉映月的节奏在起伏,在旋转,在旋转中将“愁苦”二字悄悄地消失掉。山西梆子的板胡却比二胡刚强的多,它在述说苦难的同时,隐隐地潜伏着希望,在娓宛的同时忽然又曲调高昂,就像走在深山中,面对峭壁悬崖正疑似无路时,忽见柳暗花明,眼前豁然开朗一片明亮。板胡或者说是“走西口”给予人们的正是“希望”二字。不知“胡笳十八拍”是什么样子呢?

下午两点多,暴风雪终于停了。大家纷纷找到装有自己行李的绿色大卡车,爬上去,在瑟瑟的寒风中等待着。塞外凛冽的风啊,你是多么的冷漠无情!你冻的我们这些小幼苗把自己的棉被顶在头上,就这样你还不放过我们,还在往我们的棉被里钻。风啊,你就是水,你无情,你无孔不入,你把我们这些刀山敢上,火海敢闯,敢上九天揽月,敢下五洋捉鳖,胸中燃烧着革命烈火的革命小将的命——给革了。大自然——我们朝拜你!

棉被下躲避寒风的我们,愁眉苦脸的等待着命运的安排。没有了几个小时之前与家人的离别之痛,没有了几个小时之前的张家口火车站山芋花的恶作剧,没有了思想,没有了理想,只有在跕版上的肉体,任那可恶的风,可恶的雪,可恶的路——宰割。

从集宁市通往凉城县的路崎岖而漫长,奇怪的是路上并没有见到雪花留下的痕迹,只有连绵不断的通向遥远天边的起伏着的山丘,在那遥远的地方,就是我们的目的地。

大卡车停下来了,说是司机要解手小便,我们也下了车,司机说,男的去左边,女的去右边。我们呼啦啦的跑到地里去了。路边微微泛黄的田地里,长着一种淡绿色细叶的植物,顶尖上分叉着三四片颗粒,被片状物包裹着倒垂下来,拿到手上搓一搓,是麦粒,我们第一次认识了莜麦。

五 夕阳凉城县

快五点钟的时候,卡车迎着远处山尖上桔黄色的夕阳,开进了凉城县。它是一个安逸和平的小县城,向其他小城镇一样,有一个繁华的十字街口,路旁静静行走着的人们,很平和,一副与世无争的样子。

我们经过了这二十四小时的奔波,无异于人一生中的一场奔波,无异于人一生中的春夏秋冬。这二十四小时,对于我来说,也是一个春夏秋冬。你看,悲欢离合,苦辣酸甜,尽在这二十四小时之中表现了出来。秋天虽然是个收获季节,又是个令人伤感的季节,很容易引起失望和悲观,引起茫然和徘徊,那时的我们,轻浮的自以为已经了解了这个世界,这是多么的幼稚可笑啊。

可是,事实是:冬天来了,春天还会远吗?

词曰:三月七日,沙湖道中遇雨,雨具先去,同行皆狼狈,余独不觉,已而遂晴,故作此。

莫听穿林打叶声,何妨吟啸且徐行。竹杖芒鞋轻胜马,谁怕?一蓑烟雨任平生。

料峭春风吹酒醒,微冷。山头斜照却相迎。回首向来萧瑟处,归去,也无风雨也无晴。

——《定风波》苏轼

结束语:

满纸荒唐言,一把辛酸泪。——曹雪芹《红楼梦》

牢骚太盛防肠断,观鱼胜过富春江。——毛泽东《浣溪沙》和柳亚子先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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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于文坚   编辑: 刘延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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