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青40年之杨立伟:抚远荒原的故事

你知道抚远这个地方吗?

    黑龙江浩浩荡荡地流下1000多公里,在汇合了松花江后,继续东下,直到与乌苏里江相遇才转而北上,涌入大海,留下从内地挟来的泥沙。几百年,几千年……三江平原形成了。而抚远三角洲,就在三江平原最东北的尖上,这里是黑龙江省,也是中国的最东部,是中国最早看见日出的地方。

    别拉洪河象一条丝带横穿在抚远中部,大大小小的"水泡子"(湖泊)象一颗颗明珠镶嵌在这块丘陵起伏、森林交错的土地上。自古以来,野猪、狼、熊是这里的主人,土匪、兵痞在此藏身,解放后,这里又是"北大荒"之中开发最晚的一个偏远角落。

    在这片沉睡了千年的土地上,1973年组建了黑龙江生产建设兵团6师68团,此后的两三年时间里,发生了一些故事。

作者简介:杨立伟,男,1957年12月生于哈尔滨市,1974年9月中学毕业下乡到黑龙江省抚远县,在生产建设兵团6师68团16连。历任农工班长、排长、拖拉机手、文书、出纳、连队指导员。1979年3月返城回到哈尔滨,同年9月考入黑龙江大学中文系就读。1983年毕业后被选调下派到黑龙江省巴彦县西集镇,先后任镇党委秘书、党委副书记。1985年入中央党校三年制培训班学习,1988年7月以研究生学历毕业,在省委组织部、省政协工作。1992年“下海”经商,先后在深圳、珠海、哈尔滨、北京、河北、黑龙江等地,做过外贸、内贸生意;经营过房地产开发,炒过股票,管理过酒吧、饭店、宾馆……现在黑龙江某地一香港独资亚麻纺织企业任总经理。联系邮箱:yangliwei1957@263.net 【返回首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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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年10月下旬,抚远就开始进入冬季。12月以后,白天都可达到摄氏零下40度的严寒。西北风吹到人脸上,就如小刀子割肉一般,嘴里呼出的热气就象一团白烟,立刻就在帽子,衣服上结成霜.在井里打桶水,走不上几步,水面就结起一层薄冰。下雪,是这个季节最常见的,也最壮观的景色。有时,雪是静静地下:灰蒙蒙的天上,太阳只是一个苍白的影子,拳头大的雪花如鹅毛,如飞絮般漫天纷扬飘舞;有时,雪会咆哮起来:沙子般细硬的雪粒,随着狂风呼啸着吹过原野,天昏地暗,鸟兽无踪,雪浪填平了沟壑,在它经过的障碍物后面堆起几米高的雪岭,这就是有名的"大烟泡"。而雪后初晴,金灿灿的阳光洒在白皑皑的无边雪原之上,映衬着碧蓝色的天空,又格外美妙。草丛中常飞起野鸡,雪地上时时见到狍子和貂的踪痕;凿开河上几尺厚的冰,可捕捞活鲜鲜的肥鱼;在封冻的水泡子边上,可捉到水耗子---学名叫河狸,一种珍贵皮毛兽。【查看详情

这是伐木的黄金季节。随着有节奏的锯声,金色的木屑带着清香飞洒在雪地上,树身"嘎嘎"发响,你畅快地吼一声:"顺---山---倒---欧----!"大树缓缓倒下去,一声巨响,细枝裹着雪粉甩出一二十米,四处响起一片轰然回声.....放好一片树后,用斧子打掉树枝,把树截成4米长的楗子。然后是归楞,也就是把木头归成堆。先要找好地点,要靠近道路,便于拖拉机进出,然后4人一组,把楗子抬到选定的地点归好堆。抬木头时,两人一个蘑菇头,把掐钩的绳子固定在蘑菇头中间.抬木头时,两个人在前,两个人在后,蘑菇头扛在肩上,一起蹲下身去,把掐钩挂在树身上,一声号子,4个人一起起身,掐钩就掐住树身,树就离地了.人们喊起号子:"哈腰挂了么嘿-----吆喝嘿,撑腰起了么嘿---吆喝嘿,挺起胸了么----嘿,迈步走了么---嘿,吆喝---嘿."转弯时叫:"大肩带小肩了么---嘿."或者是:"小肩带大肩了么---嘿."大肩是右肩,小肩是左肩.抬木头时,一根粗楗子都有几百斤,4个人平均每个人都要担起一二百斤来,压得直晃,根本迈不开步,有的人走一两步就摔在那儿了.经过几天的磕磕拌拌,逐渐才熟练起来.休息了,在空地上拣些干枯的树枝条堆上,生起一把火,把冻得象铁蛋般的馒头用火烤,一会儿就焦香,喷香.把小盆架在火上,放入一些净雪化成水,将附近树干上采来的木耳,猴头蘑放进去,撒上一把盐,煮一煮,很有味道! 【查看详情

15年前从山东来到北大荒,又刚调到68团营建连一年多的大老孙,是个有名的壮汉子。他身高1.85米,宽肩阔背,黑黑的方脸上棱角分明,两只大手象小簸箕一般。160斤的粮袋他可以两只胳膊同时夹起两个,一气走出几十米,大气不喘。他是营建连圆盘火锯的上锯工,已经干了10年,他的锯走的稳、直,破出的材非常标准,是营建连技术最好的上锯工。但有一天,他和往常一样地在操作,一根大圆木正被他推上锯片,飞转的锯片割开圆木发出骇人的刺耳噪音,锯末飞溅在他脸上。下锯台,两个人把木头接过来,准备送回上锯,熟练动作,无需精心。突然,木头刮到飞转的锯片上,没容人有丝毫的反应,来不及做任何动作,大木头便象一列火车冲他撞了过来!一声闷响,正撞在他胸口上!他向后摔倒,木头沉重地砸在他身上,大老孙圆睁双眼大吼一声,扒开身上的大木头猛地跳了起来!摇晃一下,又倒下去,再也没能起来。他的全部肋骨都被撞断,心、肝、肺等内脏器官都被扎烂了。【查看详情

张军1969年从黑龙江省鹤岗市下乡来北大荒。到新建的9连后,连长让他当农工排长。入冬后,连队准备打一口水井,张军主动接下了这个任务,并向连长拍了胸脯,保证一个月完工,让全连吃水。但这个地区水层很深,各个连队普遍都要打到20多米才能出水。张军打这口井已经20米深了,还没见水,这些天他一直在井下顶着干。由于劳累加上着凉,他感冒发烧卧床不起,才由别人下井。但今天下井的人反映说井底有 毒气,呆不住人,没办法干活。张军一听就火了,非要下井看看,谁也劝不住。下井后,他感到天旋地转,身子一软就倒在了井底。……从张军下井昏倒,到被弄上井口,这中间整整三个多小时。一点抢救的希望也没有了。【查看详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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鸟瞰抚远县城和黑龙江.摄于2008年5月31日

浩荡的黑龙江.摄于2008年5月31日

"东方第一港",江对岸是俄罗斯.

雪化了,到处都是积水。鸟儿叼着羽毛开始做窝,金花鼠在地洞口探头探脑,拖拉机拉着播种机奔驰在一望无际的田地里,撒下希望的种子。天边响起阵阵的春雷,象巨大的车轮在滚动。有时会刮起狂风,吹得漫天昏黄,对面不见人.这种刮风天,为防火,一律不得生火做饭,只好饿肚子.春雨淋漓,有时是雷雨交加,道路泥泞,翻浆,车都无法行走,一下雨拖拉机就下不去地,小麦播种无法进行,却眼看着播种期要过去了。终于,太阳出来了,地干了,小麦播完了。小苗出土才好看哩!头天还是黑黑的土地,一夜春风细雨后,第二天一早,你就会看到,那无边的麦田象一床硕大无比的绿色地毯,无数的小苗万头攒动,分外喜人。荒原上充满了生机.遍地都是刚冒芽的野菜,采回来用热水一烫,加点盐,对于冬天几个月没见到绿菜叶的人来说,真是上好的美味。【查看详情

大田播种后是开荒的最好时节:不冷不热,没风没雨,没有蚊虫。拖拉机拉着大犁奔驰在绿草如茵,百花盛开的荒原上--头年秋天用火烧过荒的,微风拂面,花香扑鼻。你开车,拉动操纵杆,推下油门,铁牛发出低低的吼声,象一头最驯良的牲畜,随你的心,走、停、快、慢;你扶犁,手把起落柄,调整深浅轮,黑色的土浪在你脚下起伏滚动,任你的意,深、浅、翻、扣…… 【查看详情

三个男青年从连队里偷跑出来炸鱼。……导火索摇晃着,象蛇一样"咝咝"吐着蓝色的火花一直钻进瓶子里,中等个自信地站在船首,慢慢地感到手心发热了,"准炸起一片肥鱼来!"他美滋滋地想到今晚在小锅里飘起的鲜味,那雪白的鱼肉,浓烈的烧酒……"一定要喝个痛快!"手中突然感到灼痛,他刚刚意识到什么的时候,一声霹雳在身边炸响!眼前滔天的水花和全身被撕裂的剧痛便是他最后的感觉。小个子和大个子被抛入水中,待他们惊恐万状地从寒冷刺骨的春水里挣扎着露出水面时,他们看到小船已变成了几块破船板。他俩游过去,看到在一块大船板上,中等个已经被炸得四肢不全,满是鲜血的脸上,一双迷茫的眼睛望着灰蒙蒙的天空。水上,一片殷红的血迹里,几条惨白色的死鱼肚皮朝天地随波隐现。【查看详情

15连的指导员何文丽是1968年下乡的北京女知青。她性情豪爽,对工作有一种火热的劲头:扛起成麻袋的粮食能和男知青一样干,遇到问题干讲话,嘴又快又占理,连队里多刁的"刺头"青年也怕她三分。一天, 何文丽到80多里外的团部开会的机会去团部医院看看病,医院给开了张转院证明,她又被送到400多里外的师部医院,一去就住院了。半个月后,传来消息,何文丽死在师部医院了,患的是急性暴发性肝炎。"咱没别的,就是有一个好身板呀,这是我革命的本钱!"这是何文丽常挂在嘴边的一句话,可恰恰是她的"本钱"背叛了她。【查看详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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县城处处是俄语招牌和俄罗斯游客

口岸大楼.摄于2008年5月31日

在房间临窗可见美丽的江畔风光

凌晨,一点多钟天就朦朦发亮,两点钟就大亮了,打夜班可以完全不用点灯。因为这里是全中国最东方,是中国最早见到太阳的地方啊。晚上,9点还不黑天。林子里百鸟争鸣,只有布谷鸟叫得最特别:"谷谷谷谷","谷谷,谷谷",知青们却听得懂它们叫声里的意思:"光棍好苦!不苦!不苦!"傍晚,蛙声阵阵,象一个巨大的混声合唱团,一直要闹到午夜。【查看详情

天还没亮,成群的小咬就开始袭击人;白天,热辣辣的太阳下,有小指头肚般大的瞎虻来咬人;傍晚则是大批的蚊子接班,知青们戏称,这是小咬、瞎虻、蚊子"三班倒"。蚊子多得让人受不了,入夜,蚊帐外面蚊声嗡嗡如飞机一般,夜班拖拉机手们要戴蚊帽,穿靴子----蚊子咬不着脚,还要穿上棉袄----夜里还很凉。人都说:北大荒,三件宝:靴子、蚊帐、破棉袄。苍蝇更了不得,食堂的馒头箱子上常落满苍蝇,就象盖上了一块黑布,一挥手,成群的苍蝇"轰"地一声飞走,才露出下面的白馒头。所以馒头只能剥了皮吃,就这样,里面还经常吃出苍蝇来,大伙戏称这馒头是"带馅的"。这里的苍蝇还会咬人,咬得还很疼。【查看详情

夏日里一个炎热的中午,郝强一把抄起枪架上一支冲锋枪,紧跟着跑进来的刘兴国也抓起一支步枪,"不许动!"郝强"哗啦"一声拉开枪栓!刘兴国也不甘示弱,也"哗啦"一声拉开枪栓,一步步逼近郝强。那时能看到的反映革命战争内容的电影里,这种场面太多了,那时的男孩子没有不会模仿这个的。两人同时举起枪,对准对方!"咔哒!"刘兴国扣动扳机,放了一声空枪。郝强也扣动了扳机。"嘟嘟嘟!!!"三发子弹飞出枪膛!刘国兴应声而倒,肚子上和前额头各中一枪,当即毙命! 【查看详情

井口摇辘轳的人吃力地慢慢往下放。忽然,只听"咔嚓"一声响,木制的辘轳架一边断开了!铁辘轳一头坠下井口,将另一头也撅了起来,又是"咔嚓"一声,几十斤重的铁辘轳连着井绳一起掉进井里!井上的几个人拼命地向后躲闪,才算没被一起带下井去。20米深的井底传来一声惊叫,紧接着就是铁辘轳碰撞井壁发出的"砰!咣!"的响声,又是一声惨叫,然后就没有声音了。刚下乡一年的哈尔滨知青林晓杰,一个热情、上进、被人称赞和喜爱的小伙子,就这样走完了他18年的人生之途!当他被打捞出来的时候,已是脑浆迸裂,分不出模样来了。很久,很久,人们吃到这口井水时,也难以下咽……【查看详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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多年开发,湿地面积正急剧减少.摄于2008年6月1日

野鸭在湿地游弋.

当年,在连队一出门就能看到这座山,我们连队距离中苏边境只有7公里。

麦收,是秋天的序幕。齐胸到腰的小麦黄熟了,金色的麦浪随风起伏,沙沙作响。联合收割机出动了,有自走式的,牵引式的;有红的、绿的、蓝白两色的,象一艘艘军舰驶入麦的海洋。没有工作和休息时间之分,一切服从麦收,一天干10几个小时。有时半夜下雨,场院上粮囤出了问题,一声哨响,人们就从梦中爬起来,冒雨跑步到场院,象救火,象冲锋! 【查看详情

大豆收割,在兵团是最累的活之一,北大荒流行一首打油诗,说有"四大累":"和大泥,脱大坯,割大豆,操大x"。最后一句当然是极粗俗的"荤话"了,前三句可是一点不假。因为兵团地多人少,播种面积大,麦收主要靠机械化收割,豆收则主要靠人力.因为大豆的豆荚离地较近,新开垦的土地平整不够,机械收割就会有许多豆子丢在地里收不上来,只好用人收,然后用机械脱粒。一般连队也播种几千亩大豆,按平均每人一天割3亩地的话,100多人也要干10几天.在举目望不到边的大豆地里,抱着两条垅一哈腰就割一天.晚上腰痛的睡不着觉,第二天到地里都哈不下腰。【查看详情

……驾辕的大青马猛然受到惊吓,长嘶一声,两耳竖起,前蹄一扬,就狂奔起来!大李拼命地甩鞭子,拽缰绳,扳车闸,可是他甩掉了鞭绳,扳断了车闸,无论如何也停不住马车!司务长和领料员都从车上被甩了下去,小丁却死死抓住车板,他不想被甩下去,他要回家!回家!猛烈颠簸的车上,小丁的提包向车外滚去,他一把没抓住,提包已滚到车外。他探身去够,一下子重心都扑到了车外,身子掉了出去!可是,他的一条腿却被车上一根绕车板的粗绳挂住,怎么也挣不脱!小丁的头撞到地上,马车还在狂奔,他的身子和头部在沙石路上一拖一颠,他发出裂人心肺的惨叫。一道血迹,夹着衣服和皮肉的碎片留在了沙石路面上,越来越长,越来越远…… 【查看详情

……"精神病"一步窜到门口,死死抓住小吴,把她拖回来,反身把门关上。"精神病"把小吴按在地上,撕扯着她的衣服,小吴拼尽全力反抗。她狠狠咬了"精神病"手上一口,趁他痛得一松手,她翻身爬起来向门口跑去。外面就是自由安全和一切!她决不能毁在这个疯子手里!她的手已经触到了门板。突然,脑后一声轰响,她眼前一黑,手无力地从门板上滑落,她浑身瘫软倒在地上。"精神病"气喘吁吁地站在旁边,手里拿着一块砖头,看着脑后浸出鲜血,痛苦呻吟的姑娘,他疯狂的脸上露出可怖的狞笑!"精神病"蹂躏了昏死过去的可怜姑娘,还不能抑制那已经毫无理智的疯狂欲望,他又拼命撕扯着姑娘身上残存的衣服,又拎起门后一把铁锹,狠狠铲下去!可怜的姑娘倒在门旁的地上,她那曾经是美丽可爱的脸庞已经从脖颈那里与躯体分为两处…… 【查看详情

从1975年春到1976年秋,一年多的时间里,这个垦荒团发生各种死亡事故十多起,大多是非正常的重大恶性死亡事故。每死一个人,都要立即发电报通知死者的家人,家里来人时,团里就派小车去接.在1975年冬的事故高发期,几次都是这个刚接来,那个又到了,团里的两台北京吉普竟忙不过来!

此外,还有很多重伤致残的,有个连队在伐木时,一个男青年头部被砸伤,送到团部已经奄奄一息。刚好哈尔滨市第5医院来了一个医疗队,临时搞了个简易手术室,拿老虎钳子消毒后把他颅骨扳开,作了手术,总算保住了命。但那个青年完全失去了正常人的思维,整天哈哈笑着跑来跑去,只会吃饭睡觉。

那段时间,团部到处都贴着"搞好安全生产!杜绝死亡事故!"的标语.连队的小型车每从团部回来,几乎都带回这样的消息,简直象收音机里的小说连续广播!

垦荒是和平时期最艰苦最危险的事业,尤其在30多年前,其艰难困苦的程度仅亚于战争。黑龙江生产建设兵团最后组建的六师,这个以16岁到20多岁的青年人占绝大多数的几万人的团体,在开发荒原的几年时间里,非正常死亡就达上百人,从连长、指导员到班排长、机务人员、后勤人员……足足一个大连队!而最后组建的68团,死亡数字占了其中近20%!

荒原作证!

但是,北大荒和抚远不是死亡之地,决不!它是一片神奇的土地,一片肥沃的土地,也是一座锻造了百万人的大熔炉!经过十万转业官兵和百万知青数十年前赴后继的开发建设,今日北大荒已经真正成为了富饶美丽的北大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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