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圳近百名农民工疑患尘肺病(组图)
2009年07月21日 11:34红网-潇湘晨报 】 【打印0位网友发表评论

自己是谁?曾经干过什么?他们需要重新证明。

6月7日,徐瑞宝、徐新生等十来个人,开了两辆车,围绕着深圳城里的高楼大厦,寻找往日的记忆。

“我们想去统计一下,我们到底在深圳做了多少工地,多少高楼大厦的孔桩爆破作业是由我们完成的”,徐新生说,那一天,整整一天,他们在深圳福田、宝安、盐田、龙岗、罗湖等地打着圈圈,结果初步统计有200多个工地,这其中,包括深圳市几乎所有的地标性建筑:地王大厦、赛格广场、地铁一号线……

“以前,我们只知道埋头苦干,改变命运,从来没有好好打量这座城市”,徐新生感慨,这么一数下来,才发现,这座城市里每一栋高楼的挺拔而起,都少不了他们这一类风钻民工的辛劳和付出。

在他们的记忆中,上世纪九十年代初的深圳,很小,最漂亮的道路是深南大道,马路都是柏油路。城市里没什么高楼,到处都是山坡、荒地,还有瓦房。

而现在,城市光鲜亮丽、灯红酒绿,高楼林立,道路四通八达。他们虽然见证了这座城市的崛起,但现在却经常在市区迷路。

变化太快。如今,他们都已结婚生子,已经成年的孩子,不少人也来到深圳这座城市打工。这座城市,现在需要的是第二代。而作为第一代农民工的他们,绝大多数回到了家乡,“即便是没有患病,我们也已经很难在这座城市找到一份满意的工作”。

7月3日,深圳市召开了全市就业工作会议。代市长王荣表示,“农民工”的概念很快就要消失。

在王荣看来,农民工是指改革开放初期,一大批为了致富、改善自己生存状况而到城市里打工的人群。正因为这些农民工,使得深圳在短时间内得到快速的发展,并且没有留下多少需要为他们根本性解决的问题。而他们的下一代不能再被称为“农民工”,他们不会像父辈们回到家乡,而会成为新的深圳人。

但徐志辉现在会经常告诫自己和别人的孩子:“你们还年轻,不要去干这个活,不要去走父辈的老路”。

“我有两个孩子,还有一位老母亲。再多的钱也无法挽回我的生命。我要的只是一点公平。”43岁的徐瑞乃声音颤抖,抹了一把鼻涕,在病床上无法坐立。

在外人看来,他目前需要解决的根本性问题是如何挽救自己的生命。而他自己的愿望只是希望能在活着的时候拿到一点补偿,去偿还多年来治病所欠下的巨债。

深圳市领导批示要妥善处理,有关部门正在组织协调。耒阳市也派出工作小组与深圳方面交涉。

一座寂寥的村庄一个渐行渐远的梦

粉尘之殇

7月9日,正午的阳光火辣辣地照在头顶。而我们走进耒阳市导子乡双喜村时,感受到的却是这座村庄的冷清与寂寥。

村里最引人注目的是半个月前修通的一条水泥马路。阳光直射在地上,一片惨白。

王翠兰、刘秀姬、李秋香等几名妇女正坐在一起,聊天、看电视。现在,这些寡妇都是家里的顶梁柱了。她们的丈夫都是为了致富、改善自己生存状况,到深圳去打工的,他们希望自己的下一代不再被称为“农民工”,不要他们像父辈们一样再回到家乡,而是会成为新的深圳人。可是他们的梦想却被一纸医学证明打破!

或许,悲痛到了极点,过后是平静。

72岁的王翠兰毫无保留地向记者讲述着4个儿子的死。没有流泪。

在中国,人生最大的悲剧,莫过于白发人送黑发人。而这样的悲剧竟然在她身上发生了4次。“我的眼泪早就哭干了”,王翠兰这样解释自己的平静,“每死一个崽,我也像死过一回”。

1990年前后,王翠兰的5个儿子先后都去了深圳打工,他们做的是同一个活:打风钻。在双喜村,很多劳力怀着致富的梦想,来到了特区,打风钻比普通的活要高两三倍的工钱。很多人回到家乡,就开始盘算着建房子,打造一个舒适的“金窝”。乡里、村里一度风传,他们赚了大钱,都发了财。

然而,好景不长,病痛开始折磨这个村庄。

1998年10月22日,王翠兰的第五个儿子徐小伍,病死,年仅25岁。2005年正月初八,老二徐新春病死,45岁。2007年农历十二月十九老大徐白春病死,52岁。王翠兰现在无法向记者证明,她的三个病死的儿子究竟死于何种疾病。但是,村里活着的病人,在他们的CT片上,无一例外出现了肺部不同程度的病变。

“你看,你的肺都烂了。”12组的徐泽志7月7日从衡阳市的医院照CT回家,同村刘阳贵、徐尔平两名被诊断为尘肺或矽肺的病人,指点着徐泽志的胸片,叹息道。这些曾经在同一个工地上干活的同乡,痛恨起南下打风钻时的粉尘。

每死去一个,这个村里就会增加一名寡妇。”自从丈夫死后,55岁的刘秀姬背负了沉重的债务。

丈夫徐龙古于1990年出去打工,1998年发病,2006年九月初六去世。在打工期间,徐龙古每年能赚一两万块钱,打工10年赚了十多万元,但为了治病却花了30万。

“房子也没盖,至今还有几万块钱的债没还。”如今的家,只有四堵墙壁,里面空空如也。

而在双喜村,这样的人间悲剧,一再上演。

更多的男人被检出“肺部阴影”,有的被明确诊断为尘肺或者矽肺。他们正值壮年,却已无法参加体力劳动,“我们已经像个废人了”、“我自己的病治是治不好了。”徐瑞宝一家子最多的时候有7人在深圳打风钻。这其中包括哥哥徐瑞乃、两个妻哥谷运成和谷桂成、侄子徐小斌、姐夫王从成、侄女婿刘韧,他们打风钻时间长的有10年,短的也有4-5年。7人中,目前只有谷桂成没有查出“肺部阴影”。

41岁的徐瑞宝是村里最早一批前往深圳的风钻工。现在,他经常想起自己刚到深圳时的惆怅。1989年9月份初三开学的时候,他在深圳福田区黄木岗干活刚满一个月,但想起自己因为家庭贫困放弃了学业,心里一阵难过。“那时候,我们种着七八分田,两三分地,几乎没有收入。”南下打工是徐瑞宝和他的老乡们当时不可回避的现实。

那是他们试图改变命运的捷径。而命运却是如此残酷,残酷得让人还来不及承受这些粉尘之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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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周喜丰 赵尚渝   编辑: 李志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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