舞蹈梦的破灭
乔献华从小的梦想就是当歌舞演员,能够穿上舞鞋在台上翩翩起舞。好多次,她都看见自己穿着红舞鞋在简陋的台上表演,唱着与红舞鞋格格不入的《红军不怕远征难》——不过,这仅仅是梦。
日出而作,日落而息,这就是乔献华每天的生活。但梦想依旧在,每天早上6点,她起床后就偷偷到屋后的山坡上吊嗓子,轻轻地,不敢放开喉咙。然后,做好一天的饭,带着午饭下地干活。
生产队最远的田地在山脚的烟敞沟,单面就要走近两个小时,天黑才能回家。她干活特卖力,所谓“裹一身泥巴,炼一颗红心”,她深怕脸晒得不够黑,深怕手上磨的老茧不够厚,不能显示自己是多么拥护“走工农相结合”道路的决心。
第一次上山砍柴,一刀下去,乔献华突然感觉左手臂一阵凉意,抬手一看,一条绿蛇缠在手臂上,她不敢叫出声,怕别人骂她是国民党的千金小姐。第一次下地插秧,小腿上爬满蚂蝗。“有的正在往肉里钻,我怕得要命,但只能悄悄地扯出来。蚂蟥一扯就断,弄得满腿是血,我忍住恶心不敢哭出声。后来,还是好心村民教我,先用手拍,待蚂蟥松口了再扯。”
辛苦劳作一天,乔献华最多可以挣到7分,而其他知青干一天有8分;其他知青一年可以分六七百斤粮食,她只有不到三百斤;别人偶尔还有肉吃,乔献华没有,她的肉票常常被其他知青“代领”;没人敢公开和她说话……这一切,都因为她是“黑五类”的狗崽子。后来,长得漂亮也成了受指责的原因。一开始乔献华衣着前卫,当别的女孩在穿宽松的花棉布上衣时,她却穿着衬衣,还要将衣服扎在裤子里,显示动人的身材,这些都被当成“资产阶级思想严重”的典型。
“别人都当我是去劳改的,谁都可以指着我的鼻子骂。这种生活比儿时受歧视更难受,以前,毕竟有妈妈在身边,可以倾诉,不会孤独。但我记着妈妈的话,要在忍耐中学会坚强。”
差一点她就圆了舞蹈梦。1970年冬天,黑龙江军区歌舞团到太平慰问演出,作为宣传队骨干的乔献华在与他们合作时,表现出的歌舞才华折服了歌舞团领导。歌舞团有意召她入团,但因成分问题未能如愿。
她也没有去争取,她知道,像自己这样的身份,是没有资格去提要求的。
为证清白去自杀
1972年,“红糖事件”让乔献华深切感到什么叫生不如死。
这年冬天,队里几个男知青偷了附近代销店一块红糖,有追求进步的社员举报乔献华是同谋。她再次成为众矢之的,不管她怎么解释,没人相信这个反革命后代说的话。连续一周,她每天下班后都被叫到队里去接受贫下中农教育,等贫下中农们教育累了,她才能在深夜独自返回到10里外的住处。
这天晚上,乔献华接受教育回住处途中,经过一池塘,望着黑暗中的池水,抑制几天的委屈喷涌而出,她呆呆坐在泥地上,没有哭,任凭雪雨打在脸上。良久,她找了块废弃的磨盘捆在身上,慢慢走向池心。
醒来时,乔献华躺在一户村民的床上,简陋的土屋不能完全遮挡屋外呼啸的寒风,但她感到特别温暖。村民田孟池救了她,田家成分也不好,是地主。
“闺女啊,我们都是可怜人。你又没人疼,以后你有亲人了,就不要干傻事了。”田孟池的母亲胥春怀抚摸着乔献华的脸,心疼地认她作干女。想到父亲临终不甘心的话和干妈的关爱,乔献华再次鼓起生活的勇气。
今年12月6日,乔献华重返太平,这是她返城二十多年后第一次重返故地。回到这个呆了8年的山乡,乔献华眼泪洒了一路:山还是那些山,可已物是人非。干妈胥春怀去世17年,当时未能回来为老人家操办葬礼,成为她一生的愧疚。她坚持要到干妈坟上去看看。干妈埋在塘垭口,乔献华哭着在坟前一直跪到香烛燃尽。
干妈的大儿叫田孟奎,见干妹回来,他说的第一句话便是:“妹妹,我前几年也入党了。”声音很激动,带着一丝酸涩。这个当年宣传队的二胡手特意找出那把已蒙灰的二胡,拉起了一首《红军不怕远征难》,几个宣传队的老同志,围坐在一起,唱着一首首老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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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周立
编辑:
刘延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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