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之泓简历:
朱之泓,女,出生于1953年。1968年下乡,1972年回城到师范学校中教班读书。1974年起从事中学语文教学,1980年至1984年在宁夏教育学院进修。1992年加入中国共产党。2000年后相继被评为宁夏银川市的“三八教学能手”与“师德标兵”。2008年退休开始写作,《与女儿说家事》一书即将由宁夏出版社出版。
准备炒面防苏修
大约是我成为黑五类子女的四个月之后,一九六九年三月二日,珍宝岛中苏边界上发生了军事冲突。其后一段时间内,冲突有扩大趋向。珍宝岛保卫战英雄事迹演讲团也到处宣讲,战斗英雄孙玉国的名字家喻户晓,报纸广播等所有媒体都连篇累牍地报道着同一内容,各地各行各业都在深挖洞搞备战。全国上下弥漫着一片随时抵抗侵略者的紧张热烈的气氛。
有关文件在杨朗四队做了传达后,一向不甚关心国事的农民们也行动起来了,一时间田间地头到处都在热议如何打击侵略者,保卫祖国。没有多少文化的贫下中农们,提起美帝苏修对我国的狼子野心,个个骂骂咧咧,提起珍宝岛保卫战,人人义愤填膺。有的人还猜测着说:“要是真的打大仗,需要的兵多,到时候怕是地主富农家庭的青年也能参军了。”也有人立即反驳说:“这不可能,越是打仗,越要招可靠的兵,咋能招地主富农家的青年呢?”
他们争论不下时就问我的看法。我说:“在革命战争年代里,不是没有反对地主家的青年参加革命么?如果现在打大仗,大到了全民齐参战的地步,出身不好的青年要参军保卫祖国,上级当然会允许的。”他们便说:“这话有道理,有道理。”
那段时间,杜撰出来的战斗故事也比比皆是。说什么苏修来了一个师,我军故意后退,待敌人进来后,我们埋伏的军队围上去打了一个漂亮的歼灭战;还说什么苏修进来了一个军,我们解放军自动后撤,直到我们的人撤远了,突然给深入到中国境内的苏修侵略者扔了一颗原子弹,报销了他们这一个军,然后对外宣称我们刚刚试验了一颗原子弹。因为我们的实验确实是在自己的国土上,弄得苏修为了不让国际上知道自己的军队曾进入了中国境内,只好打掉牙带着血吞进肚子里,算是白白吃了一个哑巴亏。
这种故事都是从城里流传到农村的,因为凭农村人所具有的科学常识还编不出这种故事。但是,不管这故事最初来源何处。也不论这些说法是多么的不可信,听了这种小道消息还是觉得很过瘾。所以男人们便宁肯信其有不愿信其无地兴致勃勃地传播着这些小道消息。这种时候,我也从不愿用所谓的科学常识去纠正他们,因为对于这种虽不能灭敌方威风却能长我方志气的传说,我自己也是明知其不可信而非要信的。
农村的女人们似乎永远不懂得国家政事,即便是读过初中的女人也如此,她们决不会花心思去分析其中的军事原理,只是按照本能的理解缝补着破了的衣衫,补缀着粮食口袋,收拾着家人的鞋袜,全面地做着迎接战斗的准备。即便是男人们也罢,他们也根本想不到那即将到来的战争将是一场现代化战争。在他们想来,所谓抵抗苏修也就和旧社会跑土匪差不多。
一般有工作人员的家庭都不惊不乍稳坐泰山,按部就班过着自己的日子。但没有工作人员,没有文化人的家庭就显得有点慌乱,他们总在打听着,猜测着,苏修真的能打过来吗?如果真的来了,该怎么办?
有一次,张大妈问我:“娃娃唉,你咋还不动弹?”
我奇怪地说:“动弹啥呢?”
张大妈说:“赶紧炒点炒面啥,苏修来了,就要赶紧往山里跑呢!”
我哈哈一笑说:“苏修来不了,离咱们还远着呢。”
张大妈说:“队里人都说不远啊,黄河水现在冻着呢,苏联的轮船过不来,等冰消了就过来了。”
我说:“解放军和苏修在黑龙江那边打仗呢,那儿离咱们宁夏还有几千里,咱们的解放军打得他苏修根本到不了宁夏。再说人家有飞机,要真正打过来了,黄河冰冻咋能挡得住呢?咱们跑到山里能顶用吗?这和跑土匪不是一码事。”
张大妈听了我的话还是将信将疑,她再三催我炒一点炒面做好准备。连年轻时见过世面的张大伯也故作深沉地捋着他那几根胡子说:“准备一下好,准备一下好。不然万一有个啥情况,怕是哭都没有眼泪了。”
第二天我到队里一打听,原来真有不少男人都做出了决定,安排布置自家的女人忙着做炒面。而有小石磨的人家便忙了起来,要借石磨的人们需排队才行。
后来队里人听我说不用准备炒面,苏修打不到宁夏。有人相信,有人却不相信。他们说:“人家是城里人,到时候公家给她们家发上两袋子炒面,她和家里人一块儿坐上汽车就跑了,咱们能跟人家比吗?”
我回到城里,见到那些插队到其它公社的学友们,对他们说了这些事,她们都笑得流出了眼泪,说她们那里也有类似的笑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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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朱之泓
编辑:
刘延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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