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这时,杨伯方经历了他一生中最难以忘怀的一件事。
杨伯方:最难忘的就是我的一个兵,他被汽车压断了腿,不能走路,我们抬着他上路。一直抬到滂平江,我们舍不得把他丢掉。但是滂平江对面又发现了敌人。把后队变前队,我们另外找一个渡口过江,强渡就要翻一个山。那天是晚上,一个人拉着草上山就非常困难了,你几个人抬着一个担架那怎么能够上山?我们站在那里,就感觉着要怎么样处理这个问题。停下来,那么后面这些要跟着上来。上来以后长官看到这个情况他授意给我们,既然是这样没有办法把他带走,你们就想办法让他安息在这里吧。那么自己的士兵我们怎么忍心把他丢下?到最后大家商量了又商量,商量了看还只有这个办法。就把那冲锋枪,把那子弹拉到最后一颗子弹,乘他不防的时候就给他一颗子弹。就是在那里,我们用刺刀挖一个土洞把他土里埋掉。
亲手掩埋了弟兄后,剩下的人还得继续往前走。他们不知道下一个轮到的会是谁。此刻,杨伯方比任何时候都想念洛阳的家人。
杨伯方:人哪,我们怎么不想。自己也有父母兄弟姐妹。离开家是怎么样一个情况,那你怎么讲,你是个军人,你总不能当着大家面,你哭一场,哎呀,我想家了。没有这种心啊。有眼泪只有往肚里藏。谁也不会说我们走错了路不会。出来是为国嘛,为了抗日嘛,那怨什么。那个时候我有想到,想到我爸爸,他不让我参军,我非参军不可。但是那时候想有什么用。
杨伯方自己都不知道是什么力量支撑着他继续走下去。他只是恍惚地意识到不能停下来,不能倒下去。他不想成为这原始森林里的孤魂野鬼。
败走野人山的第5军军长杜聿明在后来的回忆录中这样写道:“官兵死亡累累,前后相继。沿途尸骨遍野,惨绝人寰。我自己也曾在打洛患了回归热,昏迷两天,不省人事。全体官兵曾因此暂停行军。等我被救治清醒过来时,已延误了二日路程。我急令各部队继续北进,而沿途护理我的常连长,却因受传染反而不治。
抗战史专家戈叔亚:警卫营的营长是杜军长的家乡人,陕西米脂人。他就搞了一副担架,好几个人抬杜聿明。特别是有时候,有些那个大树倒了以后,你要从树的这边抬到那边,要费好大的劲。上去要把树抬到这个地方。人要过去,再这样抬过去,光是抬军长死掉的人就有二十多个。其中还包括他们这警卫营营长。
在一个短暂的晴天,一架执行任务的美军侦察机偶然在丛林上空发现了烟火。那是一群中国士兵正在熏马蜂。于是天黑之前一队美军运输机飞到这里,投下了许多降落伞。这些物品中不仅有食物和药品,还有雨衣、帐篷和一架电台。受尽磨难的士兵们绝处逢生。这天晚上这支失踪已久的孤旅终于同外界恢复了联系。
主持人:你说当时人饿成什么样?据说就在接到空投食品的那一天,就有几个士兵因为一口气吃得太多,撑死了。1942年8月,当最后一名中国士兵踉踉跄跄走出野人山,到达印度小镇利多的时候,历时半年的缅甸之战就以中国远征军千难万险的撤退告终了。撤到印度的不足一万人,跟孙立人的新38师整编成驻印军,由史迪威指挥,准备日后的反攻。这时候心情最凄凉的恐怕要算杜聿明了。他跟所有撤到印度去的官兵们一样,发誓一定要用日寇的血来祭奠死在异国他乡的弟兄们。可是重庆有令,让他回国述职。这就意味着今后他不能指挥缅甸作战了。临走前杜聿明把手枪交给廖耀湘师长,说好好练兵,反攻缅甸,报仇雪恨的事就拜托你了。离开印度之前杜聿明更是在几千官兵面前泣不成声,说我对不起你们,我对不起死难的弟兄们。野人山里那么多咱们弟兄的遗骨,就托付给你们了。回到重庆后,杜聿明坐了半年冷板凳。后来升任第5集团军总司令,坐镇昆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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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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