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后所言的事情的确是一件奇事，一个年五十余岁的老宫女在前朝时就怀孕，直到王后说这件事的前一天才生下一女，这显然违反了女人十月怀胎的生理规律。不过在宣王时代，对女人怀胎规律的认识并没有达到今天的程度，所以，那个老宫女就大着个肚子可以在宫中行走了三十多年。宣王听完这件奇事，立即问王后老宫女的孩子所在，王后说，自己认为那是不祥之物，给扔掉了。宣王并不罢休，召来还在做月子的老宫女，问她是怎么怀上孕的。

宣王这种问法显然是大不敬，这位老宫女是他父亲的宫女，宫女怀孕，当然就是大王惹的祸。但事情总有例外，老宫女就是个例外，她也讲了件事，事情更奇。据她所言，早在夏朝末年，就有人生了两条龙，夏王要杀掉这两条龙，有人阻挡说这可能是吉兆。所以夏王就将两条龙的口水放在一个金盘里，藏于内库。夏朝灭亡后，就是六百四十四年的商朝，然后到了周朝，传到九代领导人宣王他父亲的时候，又有三百年。有一天，宣王的父亲命人将内库打开，取出那金盘，正观看时，那金盘突然从宣王父亲的手中落在地上，龙的口水横流庭下，突然又化作一个小木偶，在庭中转了几圈就消失不见了。紧接着发生的事就是那位当时只有二十多岁的老宫女猛地捂着肚子对别人说：“我怀孕了。”宣王的父亲听说龙的口水给自己戴了绿帽子，大为恼火，但却无法跟口水理会，就把小宫女囚禁起来。宣王上任后，这位宫女才获得与别人同等行走的自由。

宣王听完这段“鬼话”，也不怀疑。最近发生的许多事和许多人说的鬼话太多，他已经没有精力怀疑了。在把老宫女打发走后，他派人去寻找了一下那个女婴。回来报告他说，早已经不知漂流到哪里去了。宣王并没有放弃，第二天又让大臣占卜那个女婴的下落。太史伯阳父行事完毕，却不直接告诉他，而是说了一套谜语：哭又笑，笑又哭。羊被鬼吞，马逢犬逐。慎之慎之。糜弧箕腋！

宣王当然不明白，太史伯阳父就告诉他：“以十二支所属推之：羊为未，马为午。哭笑者。悲喜之象。其应当在午未之年。据臣推测，妖气虽然出宫，却仍旧在，抽个空还会回来的。”宣王不给妖气回来的机会，命令上大夫杜伯--撞宣王的其中一鬼--专督查寻女婴一事。又命下大夫左儒--另一只鬼--督令司市官巡行庭肆，一旦发现有人造卖山桑木弓，箕草箭袋，就捉来处死。

因为先有宣谕，所以很多原本做这生意的百姓全都转行了。只有没有被宣谕到的地方，这项生意依旧很兴旺。一个男人为了开辟市场来到京都，还没有等他高兴此地无竞争对手时，他的老婆就被巡逻的官兵捉到，正要捉他时，他转身就跑。什么爱情、亲情，活着才是硬道理。几天后，逃跑的他听说自己的老婆已被就地正法，他对着山谷流了几滴泪，准备回老家再娶一个，就在他流那几滴酸泪的时候发现一条河里漂来一篮子，篮子里装着一个女婴。此人心想，失了个老婆，得了个女儿，此行也不算太坏，垮着篮子就回老家了。政府依旧在执行宣王的命令，那两个后面变成鬼的人也在工作，不过，三年后，他们的工作业绩却让宣王恼火了。

三年以来，宣王无时无刻不在挂念着那个童谣，日有思夜自然有梦。某一天，他做了个奇怪的梦。在梦中，一位眉毛女子从西方冉冉飘来，直至官庭。宣王不好女色，见此女子居然敢不经通报就出现在自己面前，大怒，命人将其拿下，但站着的卫兵仿佛死了一样，一动不动。那女子见到宣王的慌张愤怒模样，就大笑三声，又大哭三声。然后又将宣王的祖宗牌位夹起，向东而飘去。

宣王对这一来无影去无踪的犯上行为无可奈何，只好从梦中醒来，召见巫师解释。太史伯阳父再此担负重任，在听完宣王的陈述后，他说道：“三年前童谣之语，大王该没有忘记吧？我当时就说，妖气未除，如今，那女子大哭大笑，正是应了我当日之言。”宣王这才想起三年前自己给上大夫杜伯的任务，他叫来杜先生，问查访结果如何。杜伯严重失职，但他却嘴硬：“臣搜索此女，没有音信。三年前有人拿了一位卖弓矢的妖妇，我以为她已验了童谣。所以我就停止了搜索，因为如此搜索不休，必然扰民。”杜伯这话完全可以换个说法，只说自己查访三年，屡搜索不到却屡查访，宣王听了这话至多是训斥他一番。可他把实话说出来，而且还正义凛然的样子，宣王不恼才怪。

宣王问杜伯，你是为百姓活着还是为我活着？三年来你既然早已经停止了搜查，你怎么不向我报告？你不但没有把我放在眼里，还强词夺理，以为自己是正义的化身？宣王的“忍”修养显然没有达到高境界，所以他发雷霆之怒：“押出朝门，斩首示众！”众大臣还来不及吓得面如土色，一个瓮声瓮气的声音传出来：“不可，不可啊。”

宣王随着声音看去，是下大夫左儒。两人在朝中的关系是出了名的良好。宣王突然想起，当初也给过这个小子一份任务，他正要问。左儒已经跪下去，叩头道：“尧时代，有九年水灾，我们今天仍称他为帝；商汤有七年旱灾，那是商朝第一王。天变都不能改变什么，人妖又怎么可以改变您的声名和江山？您如果真的杀了杜伯，恐怕百姓会将妖言传播，外夷听了，也会起轻慢之心。”

宣王不听他那套，冷笑道：“你小子为朋友而不听我命，是重友而轻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