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青对陈伯达的态度这样,也影响到其他中央文革小组成员。最突出的,就是我看到王力、关锋、戚本禹对陈伯达也不尊重。在公开宣布打倒陶铸后,一次在十六楼的会议室里,王力、关锋、戚本禹公然奚落陈伯达,冷嘲热讽地说他接受陶铸的礼物;陈伯达也不说什么,最后竟冒出这样一句:“请本禹同志替我在主席、江青同志面前多美言几句。”听到陈伯达向戚本禹这样求情的话,我感到很惊讶!这“求情”的话我觉得有两个含义:一是他知道戚本禹和毛主席、江青的关系好;二是希望,也是告诫戚本禹不要在毛主席、江青面前说他的坏话,打他的小报告。关于陈伯达收受陶铸礼物的事,后来我问了陈伯达的秘书王保春、王文耀,他们说,是陈伯达托陶铸从香港买的一个收音机,根本不是陶铸送的什么礼物。
谈到江青对陈伯达的态度,也当顺便说说江青对陈伯达妻子刘叔宴的态度。1967年11月中旬我在《解放军报》上发表了一篇批判刘少奇的文章。刘叔宴11月底或12月初的一天给我打电话,对我的文章夸了一番,什么理论性强啊,水平高啊,等等。我说:“叔宴同志,您有什么事啊?”她说:“我想请您跟江青同志说一下,麻烦江青同志给我安排一个工作。我原来是搞《红旗》杂志副总编辑范若愚专案的。我想进一步研究一下知识分子演变的规律。江青同志有什么指示,您写个条子转给我就行。”我说:“好吧,我帮您问问江青同志。”——陈伯达的夫人交给我这么一个任务,我怎么办呢?我当然要告诉江青,要问江青。有一天晚上,从十七楼看完电影回十一楼的路上,江青坐在椅子上休息时,我向江青报告了这件事。江青气狠狠地说:“陈伯达的老婆怎么叫我给她安排工作?他的工作应该由汪东兴安排。这个地主婆不好好干事,还叫我给他安排工作,别理她!”江青叫我“别理她”,我当然不能给她传递什么信息,但我感到没法交代——因为她毕竟是陈伯达的夫人啊!在一段时间里我很怕碰到刘叔宴……
中央文革小组还有一件奇事和怪事,这就是开会不做记录。为什么?江青不让记。开会不让做记录,这也是江青在中央文革小组“专政”的表现之一。为什么开会不让做记录呢?中央文革小组成员穆欣说:“开会她从不让记录。避免留下任何痕迹。”又说:“按照常理,中央文革小组开会时,应做记录,可是却从来不准。她以‘机密性’为托词,行逃避责任之实。她认为,这样,她就可以信口开河,咒天骂地,就可以大搞阴谋诡计,谁也不会在记录本上留下她的罪恶言行。后来,周恩来经常主持中央文革的碰头会,他要求每次开会要由中央文革小组办事组和他的办公室派人做记录。头一次由矫玉山、周家鼎来做记录,‘平安无事’,江青也没有什么反对意见,但在第二次,当王广宇做记录时,江青一见,立刻神经过敏,怪腔怪调地责问:‘我们开会还要做记录么?是谁叫你来的?’周恩来回答说:‘是我叫来的!’转身又对王广宇说:‘今天不用记了!’尽管是总理的决定,也遭到了江青粗暴的践踏。”(穆欣《劫后长忆——十年动乱纪事》,香港新天出版社,1997年10月第2版第280、385页)
林青山在《江青和她的机要秘书》(甘肃人民出版社,1988年出版)一书中反复说“小阎”(即指我)做文革小组会的记录。如第220页说:中央文革小组成员在江青办公室召开紧急碰头会,“由小阎做记录”。第234页说:“陈伯达抬头望望正在紧张地做记录的小阎。”第305页说:“好多中央文革小组会”,小阎“都做记录”。这纯粹是胡编乱造。我从来没参加过中央文革小组的会,当然也没做过记录。林青山一点也不了解中央文革小组开会的实际情况。
江青为了能顺利地在中央文革小组作威作福,实行“专政”,她对中央文革小组的办事机构——办公室(1966年底她指示改称“办事组”)很“关心”,很在意,以便这个办事机构能很好地为她服务。这是一个拥有近200人的机构,其成员都是按照那个年代崇尚的德才标准,从一些中央单位,特别是军队,选拔来的。
现在一谈到中央文革小组就是那日益减少其人数的中央文革小组成员,而到1968年1月王力、关锋、戚本禹相继倒台(实则被相继抛出)后,则只剩下江青、陈伯达、康生、张春桥、姚文元五个大人物,其职务:一个顾问、三个正副组长、一个组员,绝大多数都被剔除了(不算四大行政区派来参加的成员,原中央文革小组成员,包括陶铸,共14人,其中:顾问2人,正副组长5人,组员7人)。应该说,谈中央文革小组光看到他们是不全面的,也就是说,把中央文革小组的办事机构忽略掉不妥当。这个办事机构的前两任负责人都是中央文革小组成员,第一任是穆欣,副的有戚本禹、曹轶欧,江青不满意曹轶欧,就以照顾她年纪大的名义拿掉了。第二任是王力。第三任是宋琼,他原是《解放军报》记者部的主任,李讷(江青和毛泽东的女儿)1967年1月中旬在《解放军报》造反,把宋琼揪回去了。第四任是王广宇,他是马列主义研究院的干部,随着王力、关锋在1967年8月底被抛出,他被退回马列研究院,翌年3月以“莫须有”罪名投进监狱。第五任是我,副的是矫玉山,我们时间很短,1967年12月上任,到1968年1月,大概连一个月的时间都不到,都以“莫须有”罪名投进监狱,差不多与我们同时被诬陷入狱的还有中央文革小组党总支书记王道明,工作人员张根成、周占凯,他们都是军队的基层干部。
接替我的是李讷,她是第六任,也是最后一任,也是“稳坐钓鱼台”、善始善终的一任。当我被任命为办事机构负责人的时候,还是江青的秘书。她为什么要我当办事机构的负责人?就是因为她当时还信任我,其目的是要我帮她或替她控制办事机构。我因“莫须有”的“坐探”罪名投进监狱后,江青又叫她女儿接这个位置,这清楚不过地表明她要她信任的人控制这个办事机构的良苦用心。她的目的达到了。李讷当了中央文革小组办事机构的负责人,——按照陈伯达的说法:“除了江青是文革第一首长外,她的女儿当了文革秘书,事实上一度是第二首长。”(《陈伯达遗稿》,第109页)江青不仅在中央文革小组成员中进行这样或那样的斗争,清除了一个又一个,最后剩下他们五个大人物。其情况比较复杂,我不妄加评议。而她把中央文革小组办事机构的十几个一般工作人员(我这里没把名字都列出来)投进监狱,关押多年,没有一个不是错的,没有一个不是冤案!这也是她在中央文革小组“专政”的“业绩 ”……
(本文作者系中央办公厅干部,曾任江青秘书)
(责任编辑吴思)
作者:
阎长贵
编辑:
梁昌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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