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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被指派参加的是第一梯队,为十名登岛者中的一个,分工领受的任务,主要是展开对敌说理斗争,大概不外乎痛斥新沙皇侵我疆土,责令其立即退出云云。只是至今仍纳闷,我根本不懂俄语,我们这群人里似乎也没有谁会讲俄语,以何种语言方式交涉,凭什么让人家听明白我的话而乖乖走人,都是不清楚的。
一宿仿佛没怎么睡,3月16日凌晨2点多钟,队伍就借着夜幕的掩护,踏着早春的积雪,分两批出发了。及至天明时分,我们终于赶至马斯鲁卡沟口,从山坡上远远便可望见雪白大江映衬下黧黑的上江岛的廓影。该岛位于黑龙江主航道中心线的中国一侧。1945年东北光复后,苏联方面利用其对东北实行暂时的军事管制,趁机把在黑龙江、乌苏里江上的边界线划到中国一侧的岸边,从而将应该属于中国的诸多岛屿及相应水域划入了苏联地图或苏军警戒区。
二、三梯队依照事先计划进入指定地点后,就开始在雪地里端枪潜伏,严密监视目标。我们第一梯队却比较自在,由于是正常生产的名义,可堂而皇之公开亮相。我们的生产活动就是象征性的砍伐榆树,不看结果,只重过程,旨在引起对岸苏方的注意,看其有何反应。
在黑龙江的上江岛对面苏联岸侧,恰巧坐落着一个叫做新因诺肯切夫卡的村落,江边一座苏联边防军的铁架岗楼矗立着,我们在岛上的所有行动自然都在人家的眼皮底下,是刻意做给他们看的。随着钢斧挥舞,木屑进飞,一棵又一棵大榆树很快就被伐倒了。为着强化这样的戏剧性效果,每当一次次树木侧倒发出轰然巨响时,我们按照山里伐木人的习惯,故意高声呼喊:“顺江倒!”、“满江倒!”。
结果,倒还平静。我们在上江岛上呼号折腾了半天,总共逗留约两个多小时,没有发生任何意内意外之事,算是顺利完成登岛任务。
看来,那天整个边境沿线恐怕都接到了中国方面 “招摇”行动的同样报告,俄国人客观上或许是难以兼顾,而主观上怕也未必有兴趣进一步扩大边境事态,最恰当的办法当然是不予理睬,也是以静制动。
回首往事,不免感慨系之。作为当时整个中苏关系大棋局中的一个侧翼,一个阶段性步骤,我们亲历的这一登岛行动,或许可以看作此前1969年一系列事件的延伸。且尽管此次没有酿成新的流血冲突,但事后看来,这种试探性设想还是带有相当冒险性的,组织工作的仓促、粗率,兵力弹药配备的疏漏,还有完全缺乏如今所谓的“应急预案”一类的后续性考虑,都预示着一旦摊牌将可能出现怎样的结局。众多青春个体的热情和生命,与作为“大局”的政治“面子”相较,往往是次要而脆弱的。
(据《随笔》沈坚/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