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向｜拜登声称让普京成为国际“贱民”，这回印度可能躺枪了

文/凤凰网《风向》作者 屈功泽

当地时间3月1日晚间，美国总统拜登在国会发表了他任内的首次国情咨文。在演讲中，他表示普京应当“独自承担”入侵乌克兰的责任，并表示普京“将在长时间内付出持续的高昂代价”。 拜登还感谢了欧盟国家与英国、加拿大、日本和澳大利亚等国加入到对俄罗斯 的制裁中来。

而这一次的讲话，不禁让人们想起数日之前，2月24日，拜登就俄罗斯在乌克兰开启军事行动，所发表的电视讲话，那番讲话的措辞之严厉，相当罕见。

▎当地时间2022年2月24日，美国华盛顿，美国总统拜登在白宫就乌克兰局势发表讲话

“我们保证，普京将成为国际舞台上的“贱民”。任何支持俄罗斯对乌克兰赤裸裸的侵略的国家都会被连累。”在拜登对普京的决策猛烈“开火”的时候，他使用的一个词语尤为扎眼，那就是“贱民”。

了解一些历史知识的朋友，自然能够读出这个词背后蕴含的“深仇大恨”。“贱民”，在中文语境中现已特指印度种姓制度中的最低阶层，他们在社会、经济、文化、宗教等方面遭受着全面的压迫。尽管印度共和国成立后，从宪法层面禁止了种姓歧视，也对他们做了更系统的救助，但是数千年的压迫史带来的社会习惯还是让贱民这个群体在今日的印度饱受欺凌。

不过，在熟悉了这个词背后那段复杂与悲惨的历史后，我们多多少少会对拜登使用“贱民”这种词感到意外。不论拜登对于普京的所作所为有着怎样的心理活动，使用这么一个词终究是在外交上有所“失礼”的，更不要说扯上一个第三国的底层群体，这可能会带来很多不必要的麻烦。

那么问题来了，拜登到底是怎么说的？

打开原文读一读拜登的话：“We will make sure that Putin will be a pariah on the international stage……”，在这里，我们发现拜登对“贱民”的用词是“pariah”。在一些英汉词典中，我们的确可以发现，“pariah”这个词条的一些释义为“贱民（印度的最下阶级）”、“（印度南部的）贱民，无种姓者”等等，在韦氏词典的英文释义中，也有“a member of a low caste(种姓) ofsouthern India”，如此看来，把“pariah”解释成“贱民”似乎并没有错。

▎韦氏词典

但是，在词典中，有一个定义明显更加宽泛的解释被忽视掉了，那就是“被社会遗弃的人”，即边缘人群体，或者是“弃儿”的含义。牛津词典的英文释义也明白写到“a person who is not acceptable to society and is avoided byeveryone.”，而在大多数的英文词典中，这条解释被放在“贱民”的解释之前，优先度明显更高。

除了词典里的解释，我们也能从欧美流行文化中管窥出“pariah”一词多以何种方式在使用。1998年的美国电影《Pariah》，中文译名就是《社会弃儿》，它揭开了了光头党这一亚文化群体的社会生态；而2011年的同名电影，虽被不少中文媒体译为“贱民”，但影片着重于讲述女主角接受自己同性恋身份，并与歧视进行抗争的故事。由此看来，“pariah”一词在更多的情况下，是以“被社会遗弃的人”这个意思在使用的，与印度已经脱离了关系。

▎《社会弃儿》电影海报

根据《美国传统英语词典》（The American Heritage Dictionary）的解释，“pariah”一词最早来源于泰米尔语和马拉雅拉姆语，这两种印度南部的语言，是指当地的一个社会地位较低的种姓“Paraiyar”，该种姓的人们早期以在婚丧嫁娶和宗教仪式中从事鼓手的工作为生，有时还会做一些其他被视为“低贱”的工作。英国殖民者注意到了这一点，并于1613年的时候，将该词引入英语，指代种姓较低的印度人。之后，这个词的含义渐渐泛化，至19世纪时，已经开始指代一切被排斥的群体。在马克·吐温写于1876年的《汤姆·索亚历险记》中，当主角汤姆第一次见到男二号哈克贝里·费恩时，作家就使用了“pariah”一词来形容费恩是“村中的弃儿”。

而在国际政治上，“pariah”一词也和“state”结合起来，成为了政治术语“pariah state”，意为“被排斥、被放逐的国家”。最早关于这一概念的论文可以追溯到1997年，而在1998年出版的《企鹅国际关系词典》(Penguin Dictionary of International Relations)中，已经收录了“pariah state”这个词语，来定义那些“因自身政治制度、意识形态、领导人及其行为，而遭受外交孤立和广泛的道德谴责的国家或行为主体"。在学者们的论述中，很多国家都被冠以过这个名号，最为典型的就是实行种族隔离政策时期的南非和塔利班治下的阿富汗，冷战期间互相被排斥的东西方阵营下的不同国家也都有过类似“殊荣”。值得一提的是，美国学者乔姆斯基（Noam Chomsky）在2003年伊拉克战争爆发时，还曾经认为美国也成为了一个“被排斥的国家”。而在拜登这次讲话后，一些英文媒体也解读了这个词，而他们分析的角度正是这个政治术语。

▎外媒截图

因此，将拜登在讲话中所使用的“pariah”，译为“贱民”，是一个不妥当的翻译，这个词除了词源和在历史文献中的一些解释之外，可以说已经和印度，还有它的低种姓群体不再相关了。结合语境，拜登的希望，乃是普京成为国家舞台上的“孤家寡人”，甚至“弃儿”。不过，南非学者格尔登胡伊斯（Deon Geldenhuys）曾经就“pariah state”的含义引申到：“世界上的主要大国成为不了“被放逐的国家”，因为它们无法被孤立。”所以，如果拜登想要达到他的目的，光凭一篇讲话，可能还是不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