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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耶之战:决定法兰西千年命运的日耳曼系较量


来源:冷炮历史

作为法国第一个封建王朝墨洛温王朝的开创者,日耳曼领袖克洛维带领萨利安法兰克人从部落逐渐坐大,最终征服整个高卢。其传奇经历连马列哲学观都视之为日耳曼人从原始社会踏入封建社会的模仿榜样。他不仅击灭了象征西罗马帝国在西欧最后遗孑的高卢僭主西阿格里乌斯,更是所有日耳曼族群中第一个皈依正统基督教的君王。无论在政治还是宗教上都深刻地影响了未来法国的发展方向。

不过,克洛维的一些非常重要的征战历史,还是被无情的忽视了。爆发在公元507年的武耶之战,就是其中影响最大的一个。

冷酷的实用主义者

早期的法兰克萨利安部落 并不是什么引人瞩目的势力

此战发生在两大日耳曼族裔--法兰克人与西哥特人之间。看似不起眼的战役,实则影响非常巨大。因为正是此战,决定了高卢此后千年的历史走向。

按照教会史学家格里高利的说法,克洛维此人既是雄才伟略的领袖将帅,又是野心勃勃的冷酷之辈。他所在的法兰克萨利安部落,原本只是避居莱茵河入海口的较小部众。即使在法兰克人中都远不能一统江湖。其祖先克洛狄奥,还是依靠和当时尚在埃提乌斯麾下任职的马约里安皇帝签订的一纸合约,才能合法拥领位于今日比利时-法国边境至康布雷的小块地盘。

中世纪的象牙雕刻 正在接受洗礼的克洛维

克洛维的父亲希尔德里克,也是通过与埃提乌斯部将埃吉狄乌斯的联盟,才能将领地扩张至索姆河上游地区。当西罗马帝国消亡,法兰克人也无法再从上述联盟中获取好处。克洛维就将矛头首先对向昔日的罗马盟友,已经自立的埃吉狄乌斯之子西阿格里乌斯。公元A486年的苏瓦松一役,法兰克人将这位僭主的军队彻底歼灭,一举吞并了卢瓦尔河以北所有的西罗马残余势力。可见其人乃是无情的实用至上主义者。

当然,对有志于一统整个高卢的法兰克国王来说,上述成就尚远远达不到他的理想标准。苏瓦松战役之后,除了克洛维所部法兰克王国外,高卢地区尚有两个强大的日耳曼国家。它们是位于卢瓦尔河以南,地跨阿奎丹和西班牙的西哥特王国。以及位于罗纳河与索恩河流域的勃艮第王国。倘若想要征服高卢全境,与这两个日耳曼系强国不发生冲突是不可能的事情。

控制高卢大部与西班牙的西哥特王国

显然,在两者之中勃艮第人的国力更弱。因此,尽管法兰克国王娶了勃艮第公主克洛提尔德,他仍然借口介入勃艮第王位竞争而在公元500年与其妻的王叔、勃艮第国王贡多巴德刀兵相向,迫使后者纳贡求和。

不久,克洛维对外成功阻止阿勒曼尼人对高卢北部的侵袭。对内诛杀了有可能危害自己王位的潜在竞争者,使法兰克王国迅速摆脱一切阻碍其崛起的束缚,国势蒸蒸日上。到506年时,2/3的高卢地区,已经以直接或间接的形式控制在克洛维手中。法兰克国王征服高卢全境的最后一个障碍,自然就非卢瓦尔河以南的西哥特王国莫属了。

哥特武士与他们的阿兰盟友

软弱的霸主

文明化程度较高的哥特国王阿拉里克二世发行的金币

然而西哥特人绝非勃艮第人那样的弱者。恰恰相反,自3世纪以来,他们就一直被罗马人当作与萨珊波斯并列的最大强敌。

不到一个世纪前,西哥特国王阿拉里克一世尚以攻破上帝之城罗马的强横之举震惊世界。50多年前,西哥特铁骑能在国王提奥多里克一世战死的情况下,席卷匈王阿提拉的左翼,让后者在沙隆尝到了人生中最大的失败。他们甚至曾不满足于阿奎丹和西班牙的领地,一度对卢瓦尔河以北的高卢地区表露野心。

哥特骑兵自罗马帝国后期以来就以善战而闻名

公元463年,一支西哥特军队在国王提奥多里克二世兄弟弗里德里克的指挥下,渡过卢瓦尔河,进攻阿莫里卡公爵埃吉狄乌斯。最终在后者与克洛维之父希尔德里克的联合抵抗下失败。弗里德里克阵亡,西哥特人似乎受到一定程度的遏制。

但在公元464年,也就是埃吉狄乌斯死后,他们又再次恢复了对当地的入侵。若非新任哥特国王欧里克的主要注意力在于地中海沿岸的罗马领土,他本人又过早去世,西哥特人很有可能当时就已将苏瓦松地方政权拿下。饶是如此,后者对法兰克新征服地的压力仍然让克洛维如芒在背。要知道,欧里克之子阿拉里克二世既曾庇护失势的西阿格里乌斯,又是东哥特君主提奥多里克大王的女婿。若敌视法兰克人的两大哥特王国势力完全整合,那么它们所表现出的力量足以阻止克洛维任何想要扩张领土的企图。

幸运的是,阿拉里克二世天真懦弱的性格,帮了法兰克人的大忙。在公元506年,自峙有岳父撑腰的西哥特国王,向法兰克对手提议并在卢瓦尔河中一个小岛上会晤,试图确立两大强权在高卢的势力划分。为此,不惜以支付年金和出让卢瓦尔河谷最富庶耕地的条约确保和平。

阿拉里克二世为自己的天真而付出了代价

此举正中老谋深算的克洛维下怀。因为他不仅能够继续拉拢反对哥特势力的潜在同盟者--比如东罗马皇帝阿纳斯塔修斯一世和勃艮第人,还可以趁着对方签约后放松戒备的绝好良机,达成军事行动的突然性。

果然,当阿拉里克仍沉浸于和约达成的满足感中时,克洛维却早已整装待发。公元507年2月底或3月初,法兰克国王借口宗教冲突,在和约墨迹未干之际,突然向上一年还是盟友的西哥特人发动袭击。他的军队从巴黎附近的集中地出发,十数天内即迅速南下310公里,抵达普瓦提埃以西的武耶平原,并迅速着手准备与敌人短兵相接。

今日的武耶平原 早已不见了当年的腥风血雨

间接战略破产

考古出土的法兰克人武器

毫无疑问,对远道而来的法兰克人而言,用最短的时间分出胜负是最能完成他们目标的战略。因为相比早已文明化的西哥特人,法兰克战士无疑更加粗野好斗,在直接的武力对比上占据一定的优势。

只要能成功诱使敌人前来交战,他们自信就可以用刀剑将对方一劳永逸地解决掉。即使西哥特人并不接招,克洛维也可以继续迅速南下,与那些向他求助的正统基督徒联合。如此不仅能得到长途行军所需的补给,更可以向敌人的心脏施以重大打击。

由于战场距离哥特人的腹地更近 对于守军拖延比较有利

但阿拉里克或许怯弱畏敌,却并非头脑简单的蠢货。他同样也看出了克洛维的意图,决定用避战的方式消磨敌人的意志。西哥特大军受命从首都图卢兹北上进驻距武耶14公里的普瓦提埃城堡,却并未如法兰克人所希望的那样出城挑战。反而分散到附近的各处要塞堡垒中。如此一来,西哥特人既阻断了克洛维的南下之路,又可方便就近监视威慑后者的动向。

与此同时,阿拉里克还曾事先向早就不满于克洛维咄咄逼人态度的岳父求助。一旦提奥多里克的东哥特军队从意大利赶到,他就能够整合所有的哥特力量。届时无论或战或守,哥特人都能牢牢把控战争的主动权。

哥特的地方贵族们并不想战争被拖延下去

令西哥特国王没有想到的是,他以为可以稳操胜券的消耗战略,竟然因为己方内部的争执而落空。原来,克洛维为了迫使对手接受鏖战,不断在卢瓦尔河南岸的西哥特领土上劫掠烧杀,导致这一带的西哥特领主财物人员损失惨重。而东哥特国王所承诺的出兵相助,又因法兰克人的勃艮第盟友阻挠而逡巡不进。时日一长,阿拉里克麾下的哥特贵族们就无法容忍己方的示弱之举,纷纷催促国王更改既定策略。由于西哥特政权内部贵族势力极其强大,甚至能够在必要时刻更换君主。阿拉里克不敢公开忤逆他们,只能接受后者的建议。

于是,西哥特人就如同历史上所有那些自以为是的愚人一样,舍弃安全的城堡而选择了危机重重的武耶战场。克洛维的计谋得逞了!

法兰克人终于获得了梦寐以求的决战机会

决战武耶

精锐的骑兵是哥特人的武力核心

当年春末,彼时高卢范围上最强大的两支蛮族军队终于在武耶面对面遭遇。按照当时西欧战斗的标准模式,双方都在尚未接触时首先发射弓箭或投掷标枪,然后再用肉搏的方式决出胜负。

西哥特军队是由半个世纪前迁徙至此的哥特骑兵和本地高卢-罗马步兵一起组成的。前者多为构建国家政权中坚力量的哥特贵族。数量虽少,却因拥有广大地产而可以负担起从战马长矛到全套盔甲在内的昂贵攻防装备。后者则是征召自西罗马帝国崩溃后,受制于入侵者的帝国遗民。人数占据全军的绝大部分,但除了少数上层精英外,基本无力配备战马和护具。因此只能充当弓箭辅助和肉搏炮灰的角色。

哥特军队中的步兵 主要由过去的罗马地方军户后裔担任

相比之下,虽然法兰克军队中同样能看到高卢-罗马士兵的身影,却更多地保留了原始日耳曼战士蛮勇斗狠的特点。同时代的诗人西多尼乌斯在提到法兰克人时,称他们在作战时左手持盾-右手握斧-肩带长剑,显示出十分擅长肉搏的模样。

事实上,克洛维麾下确有一支数千之众的、主要由法兰克武士组成的王室扈邑士兵。包括其本人的侍卫在内,能够在危机时刻仿效罗马人组成步兵方阵,是他一手打造的精锐部队。简而言之,尽管法兰克人在骑兵数量上不及西哥特人,但突击重步兵的组织性和战斗力则远超对手。

法兰克人的精锐力量主要以步兵方式作战

双方远距离的火力打击持续了一段时间,各自阵中都有人员伤亡。但步兵素质更好、防护更到位的法兰克人相对受损更轻。倘若任由以上打击继续进行下去,西哥特士兵的作战斗志将受到波及。为了扭转不利因素,阿拉里克决定使出自己的杀手锏,动用骑兵部队向敌人发起雷霆一击。他的祖父提奥多里克在半个世纪前,就曾用同样的战术击败了位居阿提拉大军左翼的同族东哥特人。显然,西哥特国王没有理由不认为这种战术会取得成效。

确实,西哥特人的重装骑兵身披札甲或锁甲,既能冲刺使矛,又能近战用剑。甚至连战马都如东方铁骑那样覆盖盔甲,已经具备中世纪骑士的雏形。而自罗马重步兵军团没落以后,西欧大地上就不曾再出现过像样的步兵方阵,以致于从未在正面被步兵有效遏制的哥特铁骑并不将当面之敌放在眼中。似乎只要他们发起冲锋,碾碎后者的抵抗自然就水到渠成。

哥特人发现他们的骑兵无法撼动法兰克的步兵方阵

然而,让西哥特人吃惊的是,来自北方的蛮人并不畏惧他们的冲击。如同罗马人一样,克洛维的精锐步兵很快就组织起能够有效抵御骑兵冲击的方阵。法兰克士兵一个个紧挨在一起,既像大海一样岿然不动,又似冰山那般牢不可破。两百年后一路夺关斩将、所向披靡的阿拉伯人,都对以上战术无计可施。尚未装备马镫的西哥特重骑,当然更不可能冲破如此坚固的步兵方阵,不得不选择无功而返。

到此时为止,西哥特骑兵的冲锋已被挫败。但法兰克人看似占据了稍许优势,胜利的天秤并未彻底转向克洛维一方。双方的角逐仍然处于僵持状态,法兰克国王能否凯旋而归依然是未知数。

17世纪的法国素描 描绘了克洛维的步兵大军

幸运的是,阿拉里克随后的一个战术调整,给了克洛维一招制敌的绝好机会。西哥特国王下令部队,按照以往的战术惯例徐徐撤退。显然他是想要通过伪装逃跑的方式,诱使敌人放弃自己的有利身位前来追击。届时西哥特重骑即可轻松击溃没有方阵保护的法兰克步兵。但或许是传令通讯延误导致的重大疏忽,阿拉里克的部众在撤退过程中出现了脱节现象,国王所在的指挥部暴露在敌人面前。

如同亚历山大大帝在高加米拉的惊天一击那样,克洛维抓住了这一千载难逢的机遇。他迅速抽调了自己的精锐侍卫,从侧翼发动了一次规模小却意义非凡的斩首行动。在阿拉里克尚未没有反应过来以前。就亲手将其斩杀。

法兰克君主自己也拥有一小支精锐的骑兵部队

上述行动或许是法兰克国王一生中做出的最大胆决定,按照格里高利的说法,克洛维本人几乎同样命丧于此。因为就在他刚刚杀死阿拉里克之际,西哥特国王的两名侍卫分别从两侧持矛对其猛力捅刺。若非法兰克国王穿戴的胸甲格挡,并迅速骑马跑出战斗圈子,克洛维也将遭受和他手下败将一样的下场。饶是如此,他很可能也受了重伤。许多现代研究者都认为,这位法兰克王国的开创者之所以五年后就英年早逝,与此次受创不无关系。

但克洛维的甘冒奇险收获了巨大的回报。以上突发变故对西哥特军队的打击是致命的,因为不仅是阿拉里克,他附近一干高级指挥官也都在法兰克人的斩首行动中被一锅端。从而导致整支西哥特军队陷入群龙无首的混乱境地。正因如此,当随后克洛维主力趁机发起攻击时,他们那完全丧失斗志的敌人就再无力继续顽抗下去。大多数西哥特士兵都在这一决定性的时刻丢失了性命,包括许多追随阿拉里克的高卢-罗马精英人士。剩下的相当一部分幸存者也被俘虏,只有阿拉里克之子、东哥特国王提奥多里克的外孙阿马拉里克,在少数侍卫保护下成功逃离战场。经此一役,克洛维彻底肃清了武耶附近的所有反对势力,阿奎丹的门户被打开了。

近代的油画 描绘了克洛维在激战中指挥法兰克军队

法国历史的最重要一章

15世纪的手抄本插图 描绘的就是武耶之战

毫无疑问,武耶之战的胜利对法兰克王国未来的发展具有举足轻重的积极贡献。此战之后,克洛维顺理成章地夺取了普瓦提埃。然后迅速南下,一路势如破竹地攻占奥弗涅和阿奎丹的所有城市,就连西哥特王都图卢兹也不能幸免。

法兰克人的脚步甚至到达了地中海北岸的纳尔榜。若非东哥特国王提奥多里克出兵干预,他们完全可以提前三个世纪将这块地中海北岸的土地收入囊中。

武耶之战的胜利让法兰克几乎鲸吞了整个高卢

但即使有些许遗憾,墨洛温王朝也已经完成了那个时代里,西欧诸国中的最大成就。因为自西罗马帝国崩溃后,几乎所有高卢地区再一次成为单个政权的辖地或附庸。这极大影响了当地未来千年的发展方向。就连东罗马皇帝阿纳斯塔修斯,都向克洛维的胜利表示了自己的致敬,并赐予后者“执政官”的殊荣。法兰克人从此能够名正言顺地在高卢土地上行使自己的权力,他们的名号“法兰西”,也正式取代高卢成为这片广袤大地的地理名词。而以上所有的时代变迁,都取决于武耶之战的胜负。

试想一下,倘若西哥特人最终赢得了这场战斗,无论是巴黎时尚和浪漫之都的地位,还是整个法兰西国家都将不复存在。来自全球各地的旅客们,将会在图卢兹而非巴黎的大街小巷中流连忘返。而他们口中的这个国度,将会以“哥提卡”的名字,屹立于世界民族之林。

若非法兰克人取胜 日后法国地区的政治中心将仍是图卢兹

但在同时期的世界舞台上,不仅发生了萧梁代齐的大事件,还有拜占庭-波斯战争这样吸引人眼球的战事。即使在西欧本土,人们也更多的关注东哥特国王提奥多里克击灭奥多亚克、驱逐格庇德人的丰功伟绩。

所以,对尚未崛起的法兰克人和已盛极而衰的西哥特人并不过多留意。这也导致了武耶战役,被长期湮没于历史长河中。(完)

(本文章版权归凤凰网所有,未经授权,不得转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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