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庆黑帮发迹史:城市贫困人群为其提供盘剥对象
2009年11月25日 14:37新民周刊 】 【打印共有评论0

“麻托”,疯狂的赌场

当赌徒被刺激得血脉贲张时,赌场更像是一辆上演生死时速的汽车,所有影响利益的东西都要抛掉——怜悯、道义、契约,以及法律。

10月底,两名夜总会老板正在重庆一家茶楼里谈转场的价码。一位在此次“打黑”风暴中处境危险的老板试图把自己的小姐、保安转去另一个场子里。

无论是小姐、还是保安,在谈判中都被称为“资源”。

“他们需要在这个城市中求得活路,但仍然缺乏和城市对话、讨价还价的能力,因此成为黑社会最容易控制的群体。”西南大学法学院教授汪力说。

汪力是国内第一批研究黑社会的学者,在他看来,黑社会是一种经济动物,具备两个产生条件,一是市场经济带来的经济利益,一是城市贫困人群和盲目进城的农村人口。前者是黑社会产生的经济动力,为地下赌场、高利贷等非法行业提供资金支持,后者则成为黑社会的盘剥对象和马仔资源。

当重庆站在经济腾飞的路口时,这两个条件同时都具备了。

对重庆警方而言,那是一个坏的时代——虽然这时“黑社会性质组织”这个名词还没有出现在官方话语中,但是治安确实不比从前;但是现在看来,那确实又是最好的时代——当时的情况还不像今天这么复杂纠结。

当时,几乎所有的“涉黑”势力几乎都处在初级阶段,盈利模式简单又相似——除了娱乐业,犯罪团伙还会选择在重庆各大酒店以及城乡接合部,开设赌场,以骰子、金花等形式聚众赌博,从中抽成,当然,也包括在赌场开设放高利贷等一条龙服务。

赌博作为一种“生活方式”开始兵不血刃地杀入了重庆的市民生活。

这个城市的麻将声令人深刻。11月初,在重庆最繁华的解放碑附近,一家小超市的老板用冻饮料的立式冰柜挡住了自家门口,即便如此,你还是能通过“哗啦啦”的洗牌声轻易地断定,里面有一群正在码长城的能工巧匠。

新的工种由此产生,不少“茶楼”甚至招聘“麻托”——此地,“茶楼”基本上都不是正儿八经喝茶的地方。

曾当过“麻托”的李扬(化名)解释,“麻托”的工作主要就是陪客人打牌,输赢自负,每月可从茶楼老板处支取工资1500元左右。这个薪水在当地已属可观,在这里,一室户每月租金才800元左右。

在赌场上,赌博者的兴奋阈值总是很轻易地提高,更敢冒险的人也就应运而生,“放水”人员开始进入赌场。“放水”主要是向赌客放高利贷,每天利息为所借出赌资的5%。

当赌徒被刺激得血脉贲张时,赌场更像是一辆上演生死时速的汽车,所有影响利益的东西都要抛掉——怜悯、道义、契约,以及法律。

聪明人一向都针对有钱人放贷,陈明亮由此勾结了一家澳门洗码公司。重庆的一个民营企业家透露,陈明亮的惯用手法是“邀请”老板们去澳门赌博,并提供吃住行一条龙服务,由陈明亮拿码。

表面的“亲热”至少暂时遮蔽了陈明亮残酷无情的本来面目。在澳门,陈明亮专门安排手下负责接待赌客,并随时报告输赢情况,而洗码费赌场则按赢金额的千分之九点五划到他的账上。

到澳门赌钱的重庆老板,最后都付出了极其惨痛的代价——离开赌场之前,老板们才发现自己的赌债至少已经以千万计了,于是“押回重庆,逼其还钱”。

“放水”凶猛

黑社会大佬背后,涌动着300亿元的高利贷黑金。在官员跟黑社会勾结的堡垒里,到底是谁在为黑社会提供庞大的黑钱?

1997年,重庆直辖,主政者不再战战兢兢地为经济基础而发愁。这个城市现在有3000多万人口,数不清的高楼,还有无数个工地——重庆市长王鸿举曾这样向中外媒体形容这个城市的发展速度:每3个月就要更新一版地图。

重庆搭上了中国GDP突飞猛进式的快车,后来的“涉黑”老大们纷纷在此时涉足经济领域,重庆“摩帮”成为这个时期改革片段的最好脚注。中国制造业的“军转民”这个突破口,成就了在“摩帮”这个名头很响、江湖味很浓的摩托制造群体,成为重庆的一纸重要名片。

彼时,作为重庆市银钢集团销售公司总经理,龚刚模被称为摩托车行业中的销售奇才。不过,龚刚模在这次“打黑”风暴中落网,缘于他灰色领域的逐利野心。

“西部大开发必然会出现新一轮的人财物大流动,社会管理、控制和防范机制跟不上,社会治安随之也将出现新的情况、新的特点”,现重庆市政法委书记刘光磊总结。

对重庆而言,这趟经济列车奔得过快了,脆弱的车身似乎跟不上轮子飞驰的节奏。随着重庆经济的空前活跃,金融、房产领域的“放水”,触目惊心得可怕。

重庆市工商联近日的一份报告显示:重庆90%的房地产公司都借高利贷,相关金额高达100亿元,“房地产业正深陷高利贷危机”。

不少地产公司的老板为了躲避放贷方的逼债恐吓,甚至被迫开始了逃亡生涯。作为常见的重庆黑社会性质组织运作高利贷向房地产业“谋财”的典型样本,重庆市金龙房地产公司经常被业界提起。

了解金龙内幕的一位企业家透露,其老板为人活络,又抓住了房地产开发的黄金时期,公司巅峰时期一年能开发5万平方米的项目,总资产数亿计。

这样的好故事却因为高利贷的出现早早收场。由于向高利贷借款400多万元,在每月高达160万元利息的重压之下,短短一年多时间里,其老板被迫将3000多万元的房产过户给放贷方,“不敢不配合,否则不是伤就是残,控制你的人身自由就更正常了”。

不过,高利贷还是没有放过他。为躲避放贷方的逼债恐吓,最后,该老板不得不将股权拱手送给一个朋友,逃往云南、西藏等地躲债。

据已查证的事实显示,金龙高利贷案的背后操纵者,正是此次被缉拿的龚刚模等人。龚与曾当过警察的陈坤志共同成立了重庆万贯财务咨询公司,该公司的实际业务就是向企业放贷。

金龙的故事并不是孤例。在巨大的资金压力下,重庆多家房地产开发商为了维持运营,借用民间高利贷,逾期难以偿还。这些高利贷不仅数量惊人,利息更是高得离谱。

重庆市非公有制经济促进会会长黄伟坦言,民营企业融资难的问题,才导致了放水公司的盛行 ,“银行只会去支持大企业,而它们却未必一定缺钱”。

黑社会大佬背后,涌动着每年上百亿元的高利贷收入。官员跟黑社会勾结的堡垒里,到底是谁在为黑社会提供庞大的黑钱?

在此次打黑过程中,王立军提供的一份数据显示,重庆黑社会仅“放水”就放了300多亿元,相当于重庆全年财政收入的1/3。

“我接触过这些人,据我了解,这些资金来源一些是贪官的非法所得,通过放高利贷达到洗钱的目的,还有部分是国有银行通过职务之便弄出来的钱,”律师周立太如此分析。

可以得见的是,在游动着数亿高利贷的重庆,讨债事业相当红火。无论是在卖小面的弄堂里,还是在希尔顿酒店的围墙上,随处可见“追债维权”的“牛皮癣”。 很多追债公司为了取得工商局颁发的营业执照,甚至以咨询公司的名义出现。

追债的技术也随之升级,龚刚模甚至给他的手下配置了自制砍刀、手枪等武器,并有严格的内部分工。在这些监管缺失的灰色领域,一些团伙甚至有了AK47,以及警方专用的移动电话定位系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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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编辑: 李志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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