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日下午，厚街医院门口，搭客的单车仔在等客。

民警追车示意图

核心提示

今年31岁的李元中生前默默无闻，现在仍躺在殡仪馆冰柜里的他绝不会想到，他那莫名其妙的摔死，不但带来众多纷扰争吵，还被法学专家学者作为学术探讨会的议题，他本人更因此成为众多重磅媒体报道中的主角。

4月23日中午，李元脚下一震从四米高脚手架上摔落跌死；死亡的震动是由周强(化名)单车撞击带来；而单车撞击却因市场保安脚踹导致；而保安脚踹却是受民警龚金翔(化名)指示；而民警指示堵截仅是因为周强涉嫌单车非法营运。

专家痛斥警察 警察暗自喊冤

在线调查

6月14日，清华大学内，“李元中被害赔偿案例研讨会”上，中国政法大学法学院副院长何兵甚至直斥“东莞这个警察(龚金翔)像黑社会一样”。

事情远没有结束迹象。7月1日，一纸《关于东莞警察龚金翔抓车致李元中死亡案件的意见》经李元中家属之手递往厚街公安分局，这份意见的结尾，出现了当今中国法律界五位专家学者的联合签名，包括中国人民大学法学院教授杨立新、北京大学法学院教授姜明安等，他们认为厚街警察龚金翔的违法执行职务行为乃致李元中死亡的原因，死者家属向厚街公安分局索赔76万余元合法合理。

“抓车创收、越权追车、见死不救等恶劣指控都是‘莫须有’”，有公安内部人士如是描述。这无疑是厚街公安面对指控第一次“喊冤”。随后，东莞公安成立调查组，于6月29日向媒体公布:周强所骑的肇事自行车属非法营运自行车，周强在逃避检查时，慌张骑车失控撞上铁架子，导致在施工过程中没有采取任何安全防护措施的李元中坠地后受伤死亡。

保安脚踹单车 单车撞出人命

死亡的情节显得丝丝入扣。

4月23日中午12时许，周强飞快地蹬着自行车，从厚街河田路口处的南峰国际皮料城2号门进入，往17号铺位方向驱车，后方追着的民警乃厚街河田派出所警长龚金翔。眼见追上无望，龚金翔在2号门前停下脚步，指着30米开外的周强背影念念有词。同时，周强与三名南峰国际皮料城巡场保安不期而遇，保安们为了截停周强，其中一人起脚踹向周强所骑的单车。遭踹后，周强失重连人带车倒向一边，撞上17号铺位门前手脚架，手脚架上离地四米的李元中头朝下摔落。

为什么民警龚金翔要追周强？4月23日11点时，龚金翔到厚街医院处理事主报案，办案回医院时，发现“医院门口近十辆单车堵着，我在车上口头让他们散开”。随后，龚金翔发现情况未改观，“决定驱赶，一名杨姓男子骑单车逃窜时将一辆银色吉利轿车尾部刮花”，龚金翔将肇事者抓到后，发现一名骑单车男子周强仍停车在对面看热闹，龚金翔想上前查扣。

“突然看到有警察追我，我心里害怕我的自行车被查扣”，骑单车搭客的周强承认“知道骑自行车拉客是违法的，又害怕警察查扣自行车”。周强当时所骑单车才使用一天，“在珊美村美新市场附近向一个平时也用自行车搭客的人购买，用了260元钱”。

因果争论不休 责任如何划分

“他才刚结婚！如果不是警察非法追车，就不会最终导致我弟无辜摔死”，李元中的哥哥李益中眼见至亲出生入死。

中国人民大学法学院教授杨立新从因果关系层面分析:“都是这个公安的责任”。

当时参与拦截周强的皮料市场保安汪某称:“警察当时喊‘抓住他！’”而出脚踹中周强的保安陈某亦表示:“当时警察喊抓住他，别让他跑了”。涉事保安一致认为:“我们是履行公民义务，协助警察是我们应该做的。”南峰国际皮料城物业负 责 人 李 先 生 这 样 定 义 保 安 飞踹:“如果我们不将这个被警察追的人截住，岂不是又得被指责保安不作为？”

李元中坠落时头部受到剧烈撞击伤重而亡，而从事高空作业的他，却没有得到有效的安全保护，李元中哥哥李益中告诉记者:“当时我就在手脚架下面护着，顺便递工具”。对此，厚街公安认为:“李元中的死，雇佣他的装修队亦难辞其咎。”实际上，李元中所在的装修队，只是他老乡奉建合随便找来老乡朋友组成的。

“法院怎么判，我们就怎么赔”，厚街公安分局副局长尹洪芳认为，李元中死得无辜，民警亦非毫无责任，但需要法律来判。但是李元中一方坚持私了，向厚街公安分局索赔76万，理由是李元中:“从2001年开始在东莞从事装修工作到现在”。实际上，据记者调查结果显示，李元中2003年9月因在广州番禺抢劫被捕，后被黄埔区人民法院以抢劫罪判到英德监狱服刑4年6个月，并未如李元中家属及代理人所称在东莞打工八年。

单车非法营运 查处另有动力？

据李元中方代理人、湖南汉寿县司法局副局长王用来独立调查，若干搭客仔证明龚金翔这样的厚街警察，都存在着查扣单车不开单、罚款创收的现象。有媒体在报道中将此称之为河田派出所“200元新政”。

“200元新政”仿佛就是龚金翔等民警热衷查单车搭客的动力。

东莞禁摩后，厚街医院一带单车非法营运猖獗，龚金翔因此曾在当地治安联席会议上饱受批评。《厚街镇10月31日至11月2日巡查创“双无”社区建设工作的情况报告》显示，厚街医院一带被指为非法营运“搭客严重的地方”。就在李元中死亡的17天前，厚街医院正式致函河田派出所，称医院“拉客摩托车、单车较多，甚至影响急救车辆进出”，要求派出所增派警力查处。龚金翔认为自己做得没错:“有单据可查，最多时一天内扣过9辆，平时3辆左右”，记者见到了龚金翔所查扣非法车辆的两本纸质单据记录，足有两指节厚，上面龚金翔签名将扣罚车辆移交交管部门。

但是龚金翔也承认，罚扣一辆非法营运车辆，厚街交通部门会奖励举报人200元，“如果你向交管部门举报，最终查扣非法营运，你也可以获奖200元”。

是否有权查处 拷问部门职责

厚街单车非法营运蔚然成风，这在当地早已不是秘密。为此，2008年6月10日，中共厚街镇委办公室下发19号文件，要求厚街公安分局“凡是非法营运车辆(包括摩托车、自行车及三轮车)，车辆一律暂扣三个月，并按相关规定处罚”。龚金翔认为:“不可能不履行职责”。

民警可以查车吗？早在2006年8月28日，东莞市公安局便下发东公【2006】413号文件《关于授权公安分局行驶部分交通管理执法权的通知》，“东莞市公安局决定在东莞市‘治摩’期间，由各分局及派出所以所在镇区交警大队的名义，对违反《道路交通安全法》及配套法律法规的摩托车及摩托车驾驶人、所有人、保管人行使检察、扣押、处罚等执法权力。”

但是，尽管有文件将查车的执法权授权给派出所民警，但是却没有明确说明包括自行车在内。也许起草文件时公安根本没有考虑到，在厚街这个地方会冒出堪比摩托车疯狂的非法营运自行车。

结语:

一死保住百饭碗，一追束缚民警脚。

李元中死后，厚街民警包括龚金翔在内，再遇见非法营运自行车时熟视无睹。而厚街单车车夫界，私底下“感激”李元中无辜摔死，为大家保住了非法营运的饭碗。面对网络上对民警追车排山倒海的咒骂，个别网友如此评论:“希望民警执行公务的脚步，不要因此再也抬不起来……”

采写:本报记者 黎明 摄影:本报记者 陈奕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