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少华:安全与人心
2010年03月29日 10:04北京青年报 】 【打印共有评论0

北方沙尘,西南旱灾。一只干死在水库中的鱼的尸体,在报纸头版头条上给人以强烈震撼。一篇讨论“宫腔粘连”的论文,10多年来被16个单位的25人连环抄袭,给学界强烈的羞耻。本周的这些坏消息,都不如福建南平实验小学门口那一片孩子的鲜血惨目伤心。本周二,一名男子在校门口持刀砍杀小学生,致13人死伤。他选择全市条件最好的小学作案,就是为了造成最大的影响。而“55秒刺杀13名孩子”的高速精准,也是为了在被制止之前杀死更多的孩子。

这个案件显露出一个可怕的逻辑:孩子们,因为最能牵动人心,而可能更多地成为报复社会的目标。这是一种病态心灵的逻辑,它没法理喻,但已经客观存在。

判断校园是否安全,人们也许会从下列两方面来判决:一是有没有人会那么邪恶、病态或者精神不正常,以至于对无辜的孩子们下毒手。如果从来就没有这样的人,那么人们就会认为孩子比大人安全。然而,如果从另外一个方面看,孩子的自我保护能力更差,这就是校园的安全标准应当高于成人机构的简单理由,而不必问危险来自哪里,行凶动机何在。

从第一个方面而言,其实早就有这样的人了。2004年8月4日,北大第一医院幼儿园一名门卫用菜刀连砍15名幼儿。那人患有精神分裂症。

从第二个方面而言,北京电视台记者2004年的调查发现:北京大部分幼儿园都没有专业的保安人员。一位孩子的家长对记者说:“平时去银行也好,去写字楼也好,哪儿没有成群的保安、先进的安全防控系统?可为什么偏偏是孩子们聚集的幼儿园最薄弱呢?”——这话直指成人社会的价值错乱。

孩子们早就不安全了。多年前幼儿园里的惨案并没有使现在小学校园的门外更加安全。

本周一,就在南平血案的前一天,广州暨南大学的教学楼上,一名男子突然从后面抱起一名在校女生,将其扔出围栏,然后跳楼自杀。这名男子究系何人,动机何在,至今还不清楚。但它至少与南平血案有两个相同的因素:人性中的危险与校园的不安全。

昨日消息,两年前“出口日本毒饺子案”已经告破:投毒者的动机是对工资不满。而南平血案的凶手郑民生的作案动机,则是工作无着、情感挫折。人生的这类困窘其实很难完全消除,它们产生于具体的生活情境。但是,在自己的绝望中伤及无辜,甚至老人、孩子、妇女,一定是先在心中迈过了一道常人难以迈过去的伦理界线。在那个时候,他虽然还没有动手,但已经悄然变成了一个魔鬼。而整个社会还不知道有这么一个人,还不知道这颗心灵深处的可怕变化。这样的危险,悲观一点说,难以消除。这是任何情报系统难以搜集和处理的信息,因为这意味着要掌握亿万人的个人生活和内心世界,无论贫富。

有评论认为,彻底消除类似南平血案的危险,在于关心凶手郑民生那样“被社会边缘化的失败者”。这个看法温暖善良。但是,推着一个人迈过那条危险界线的,不只是其边缘化的社会地位、绝望的心理状态,可能还会有平日的道德状态和偏激的性格倾向。一个社会确实应当有更多的关爱,这些关爱可能会使社会更安全。但是,社会的“边缘”,生活的“边缘”——失意和不幸福,其实是消除不了的。就像盘子、桌子和任何事物的边缘无法消除一样。

本周四,一名于去年11月在家中凶残地将父母、妻子、妹妹和两个孩子杀死的在押犯李磊,被一位此前坐在门前路边被他开车撞伤的老人提起了民事诉讼。交通肇事与持刀灭门相比,当然相差太远。但李磊对被他撞伤的老人和孩子不仅未支付任何费用,还态度强硬、蛮横的情节,已经在他持刀灭门的两个月前显示出他心灵的阴影。

一件事的恶性太大,就仿佛切断了它与寻常事物的联系。其实它就蕴藏在寻常之中,只是有一道关键的槛儿,不知道他们是怎么迈过去的。而对于我们大多数人来说,正是那道槛儿在心中对恶性设防,并且成功地防止了绝大多数普通人之间的潜在危险。

也是在本周四,深圳中级人民法院对4宗绑架学生案的8名被告进行宣判。四宗绑架案中,死了三个孩子,其中一个只因哭闹被罪犯杀害。另外一个是因哭闹被罪犯掐住脖子窒息死亡,还有一个6岁女孩是被胶带封嘴,捆绑手脚后藏于床底,后被发现死亡。在是否故意致人死命的问题上,三名罪犯其实有所不同,却都被判了死罪。这样的判决固然基于恶性相同的客观结果,恐怕也基于这样一个推定:他们在实施绑架之时已经不再顾惜孩子生命了。也就是说:在这个方向上,他们只走出一步,就迈过了那道不归的门槛,不管他自己是否意识到了。

马少华(中国人民大学新闻学院副教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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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马少华   编辑: 张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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