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报特约评论员 杨耕身

如果一切正常，10月21日，本来是位于吴江市平望镇的吴江绿洲环保热电有限公司（吴江垃圾焚烧发电厂）点火试运行的日子。但一切因为发电厂附近群众的抵制而改变。向来性格温和的吴江人，这次没再沉默，他们选择用抵制的方式，表达对建在身边的垃圾焚烧发电厂的抗议。为应对危机，吴江市政府在10月22日紧急表态，决定停止建设垃圾焚烧发电厂，并承诺将在充分征求人大代表、政协委员及当地群众的意见后再定是否投产运营。（据11月2日《南方日报》）

任何来自民众的抵制行动，不再沉默的表达，都是为了遇上一个可以说服的市长，一种可以改变的决策。所以当吴江市政府作出“紧急表态”，宣布项目停建，哪怕这种表态可能是无奈的，而停建可能是暂时的，有关方面也许依然要寻找一切再度上马的时机，但当地群众已经毫不吝啬地对政府大唱赞歌，称其为“一个负责任的政府”。然而可想而知的是，作为“一个负责任的政府”，吴江也将不得不面对项目停建之后的巨大麻烦，不得不思考如何收拾眼前这个投资3亿多建成的乱摊子。这显然不是一个“停建”就可以轻松脱身的。

这样一个显性及隐性成本都如此巨大的麻烦让人嗟叹。但真正让人好奇的是，为什么一个在当地官员看来所有程序都合法、“包括拆迁以及补偿都没有问题”的项目，却遭遇到民意的空前阻击，并意外停建呢？更重要的是，吴江项目已非孤例。如果我们并不是那么健忘，就会发现，吴江垃圾焚烧发电厂只是又一个厦门海沧PX项目，又一个北京六里屯垃圾焚烧发电厂项目。所有这些，不论是它们所经过的前期立项论证，环评公示，还是其工程上马，而后遭遇抵制，直至被迫缓建，它们的命运都这样奇特地如出一辙，同途同归。

所有的问题其实只是一个问题，那就是民意。众所周知，环评也好，决策也罢，民意都是不可绕行的法律条件以及真实力量。但现在看来，民意二字，却不在吴江项目前期立项必须经过的程序之内，否则当地官员不会表示一切程序皆合法。同样，它也不在厦门PX项目及北京垃圾焚烧发电厂项目的立项程序之内。既使是有，那也是被蒙蔽及左右了的。然而，那被丢失或被遗忘的民意，却在最后的时刻成为项目最致命的力量，也导致了更大的麻烦。这不仅是因为，民众才是环保的主体，同样也因为，民意或许一时被忽视，但最终不可能被罔视。

充分尊重并听取民意，于是就有了民主。曾经有种论调说，民主是一种低效率的机制。但吴江这样一个真实的时代现场却进一步表明，在一个权利时代，如果不尊重民意，拒绝民主，一切效率最终都无从谈起。更重要的是，或许民主真的未必能马上显示出高效率，但它能防止最坏的结果出现。从这个意义上说，宣布项目停建尽管对吴江是一个巨大麻烦，但它没有导致“最坏的结果”——它可能是经年累月的污染，也可能是某种社会情绪的动荡不安。至少在这一点上，它让人欣慰。

权利时代无民主则无效率。如果说，吴江版本正成为我们这样一个“转型社会”不可回避的、关于行政与民主的时代寓言，那么在“同票同权”、“同命同价”、“同工同酬”这“三同”毕现的权利中国，我们更需要深刻审示公共决策中不可绕行的程序正义与效率原则。否则，我们面临的必将是越来越巨大的麻烦。

（作者为资深媒体人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