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代快报:那些在干裂之地突然出现的面孔
2010年03月29日 08:24现代快报 】 【打印共有评论0

那里的贫困,不是以贫困的形态出现在我们的面前;那里的艰难,甚至被作为游客的我们赋予浪漫色彩。

西南数省的大旱尚未缓解。

那里生活着几亿人,很多年来,那块地方没有被如此关注过。

随着灾情的发展,人们知道了那块地方越来越多的信息,既包括灾害中的生活,也包括那块地方的一般状况。

人们看到了触目的贫困,看到了流失的水土,看到乡村道路的缺乏,看到江河的血管萎缩。有没有干旱,这些一直存在,只是没有旱灾,人们不会看到而已。

某种程度上,我们确实信奉“眼见为实”,没有看到的,相当于不存在。我们有千里眼,有顺风耳,媒体可以把远方送到我们面前,使我们看到。这样,我们虽不亲见,但仍然能够“眼见为实”地看到太空星际和万千世界。我们又是如此倾向于看到理想生活,于是发达世界、中心城市、高尚人群、梦幻娱乐等等打包进入了我们的眼界。

边远不再是地理概念,而更主要的是社会概念,“贫居闹市无人问,富在深山有远亲”,确实就是如此。那块正在干旱中的土地,是地理边远与社会边远的统一体。在那里生活的人们,道路缺乏的乡村,是一个很有象征性的意象,那块土地实际上就是被排除在我们的日常世界之外的岛屿,如同那里缺乏道路的乡村被排除在交通网络之外,并进而被排除在目光之外、交流之外、关注之外。

日常,我们谈论的是GDP、可支配收入、房地产、院线、巡演、明星,以及寂寞、爱情等等。城市是一个容器,把这一切集成到一起;城市也是一块磁石,把不同的人们吸过去。我们生活在城市,我们在这里播送电视,出版报纸,举办盛会,发明技术,行使权利,总之,我们把一切堆积在这里,城市就是我们的世界。

而边远,是我们的抒情之所或者乡愁的方向,观光猎奇的去处或者寻找“原生态”的地方。那里是应该存在的,因为我们是需要旅游,需要原生态的,也是需要涉猎野趣或者抒情写意的。那里确实是存在的,因为我们很多人去过那些景点,并且感受了放飞心情的乐趣。

所以,那里的贫困,不是以贫困的形态出现在我们的面前;那里的艰难,甚至被作为游客的我们赋予浪漫色彩。贫困消失了,艰难抹去了,原生态歌舞、旖旎风光、多彩服饰、纯朴民风,浮现在我们眼前,如果不是这样,那块地方,或者一切边远地方有什么意义呢?他们是因为能够满足我们一点什么,才是有意义的。这就是在没有灾祸的时候,那个地方对于我们的价值。

我们与他们,在日常情况下,不是上下落差,也不是相隔遥远,而是有无之分。我们是有,他们是无;他们只在我们旅游时才存在,他们作为完全的感受主体甚至在我们旅游时也不存在,我们才是全有,一切在我们——我们的城市,我们的文明,我们的现代生活方式,我们的寂寞悲欢。而干旱才使我们知道那块地方的紧急情状,并且使我们知道若干日常情状,那个地方的形象清晰一点了,但我们的认识可能更模糊了,因为我们其实视他们为不存在,干旱之前及干旱之后,可能都是这样,但干旱却使我们误以为这只是因为发展上的落差,距离上的遥远,而不是认识到我们其实并不在意他们。

“天无三日晴”固然也有苦恼,但何至于干旱呢?“夜郎自大”固然不好,但至少表明还不是苦绝之地,何至于难以生存呢?江水奔流,热带植被,怎么会山颓水竭呢?这些都是很令人想不明白的事情,但确实都在发生。仅仅是天灾呢,还是有些举措还没做到位?水利废弛呢,还是“水利”过剩呢?人们在探讨,我无以言之,因为那里发生的一切,在它成为严重问题之前,在紧急状态消失后,也就是正常状态下,会消失掉,也就是说,贫困、交通缺乏、水生态被视为可掠夺的水资源、富饶的贫困、丰沛的缺乏等等,都是正常的,我们的观光旅游身份也将恢复。

旱情很严重,但终究是可以捱过的,生命也是坚韧的,或许损伤元气,毕竟也不是恢复无期。然而,与之相应的是,可能我们与他们的有无之分、存在与不存在之分也会恢复起来,这会使那块地方长期不在我们的世界之内。

失去关注,如同不存在,当然很不公正,但如果灾祸是获得关注的必要代价,灾难是证明存在的根本途径。我想那里的人们更希望的是没有灾祸,而不是获得关注和存在的承认。但具备反讽的命运是,他们似乎没法逃避在无灾无祸时失去关注、承认,和以受祸的方式获得关注和承认的命运。

他们是谁?这是大旱之后,我们必须问的问题。

他们是我们的兄弟,是我们的姐妹,这是大旱之后我们必须记住的。

原生态   干裂   水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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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编辑: 张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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