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滕朝阳

近日，两起热点事件都与广州番禺有关，这当然不过是巧合:一起是番禺垃圾焚烧发电项目遭当地居民反对，事态走势尚不明朗；一起是番禺中心医院空调采购项目在招投标中，报价低的格力空调意外出局，甚至因此打起官司。而两起事件中都有专家的身影，社会舆论对他们的评价又都倾向于负面。这，就不能算作是巧合，而正是当下不少专家的真实境遇。

在空调采购项目事件中，格力空调先是得到评标委员会“一致推荐”而成为排列第一的预中标者。岂料在相隔不到半月的再次评审中，评标的还是原先那些专家，格力空调却被淘汰了。在短时间内，同样的人对同一确定的事物给出的结论竟截然相反，等于自己打自己的嘴巴。人们不禁要问:专家们这是怎么了？在垃圾焚烧发电项目事件中，经民众自发调查，在上周通报会上力挺该项目的几名专家，面目十分可疑:有的是专利与该项目相关的发明(设计)人，有的正从事垃圾焚烧生意，有的先前说二口恶英是“定时炸弹”，现在又说是“可控制的老虎”。当专家刻意隐瞒的利益关联被揭露后，他们的言说可否还有公信力和说服力？

专家自有其高出常人之处，但“专家多悖”也是鲁迅先生早已指出过的常识。要逆时代潮流而动，做“百科全书”式的人物，就只好自抬身价，到处赶场子，替人撑门面，说些“普通话”(人人能说的话)、外行话、违心话。专家也未尝不可以做某些特定利益的代言人，代言就理直气壮地代言好了，又不敢亮明身份，在公众面前忸怩作态，标榜自己的不偏不倚，使公众丧失警惕，达到为特定关系人增进利益的目的。至于唯行政长官的马首是瞻，为不可行之项目涂脂抹粉，致劳民伤财之事，更不鲜见。凡此种种，虽不能穷尽专家的行状，却适足以使专家名誉扫地。

从专家活跃的身影，以及他们的言说分量，似乎表示专家和专家的意见，在公共决策中越来越重要。倘如此，大体也不是坏事。但若遇事言必称专家，就有可能把专家抬到唬人的高度。所谓“唬人”，自然兼具吓唬与糊弄的深意。专家或欣欣然自以为是备受礼遇的“客卿”，其实往往被金蝉脱壳，替人家做了挡箭牌而已。尽管如此，政府仍不能自卸其责。行政之事，并非专家职掌，得失成败终归于政府，则专家意见乃为用，而政府裁断实为体。专家怀私心而建言，误导政府决策，乃专家之责；获取专家意见片面，或虽全面而不善取舍，乃政府之失。

专家渐失社会良知，而沦为一般“手艺人”，乃时代风气使然，似不宜深责。但也因此，专家并没有自抬或哄抬的高度。人们往往质疑专家的立场，而事实上，专家难以确立独立性，也不全是自己“不争气”。否则，要求他们“说实话”即可，又何须为他们预设立场，呼吁他们“为民众说实话”？专家没有唬人的高度，但虽爱功名利禄而尤爱真理与正义，这种自中国有“士”以来无数实践凝成的理想人格，在今天仍是值得攀登的高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