评中评第292期

这张照片你早就看过了，我也是。

这件事已经喧哗好多天了，我一直没写，一方面固然是因为事实未清，另外一方面，因为我忍得住。

昨天中午，同事们谈到关于柏林墙的悲惨故事（因为我们正在做纪念柏林墙倒塌20周年的系列专题），我插了一句：说实在的，这对我没什么触动——作为一个中国人，什么悲惨的事情没见过呢？我双手比划了一个碗口大小的圆形，说：我们的神经，都很大条的。大家大笑且附和，于是不谈“悲惨故事”了。

再看这张照片，这种死亡，比起柏林墙的死亡如何？

柏林墙，那是冷战对峙，那是国与国的边界，那里有墙，有铁丝网，有枪和警卫，总而言之，那里有死亡，不让人意外；再惨烈，也是意料之中的惨烈。而荆州长江的死亡，是一国之内，是和平时代，人与人之间的关系是同胞，没有禁令说下水就要被打死，更不消说，他们还是救人的英雄。

这样一张照片，透出的人性的阴暗与丑陋，胜过所有的柏林墙照片。我们有什么资格反思柏林墙？

腾讯的同行用了两个专题来探讨此事，要寻找一条出路。他们冷静地指出“指责渔民或者打捞队‘捞尸收费’并非出路，建立包括溺水事故救援和善后的政府城市水域应急管理体系，彻底终结‘捞尸费’这一本不该有的怪胎，才是解开困局的钥匙。”今天的南方都市报社论也说：“一味进行道德讨伐被认为是不恰当的，因为‘挟尸要价’场面所显示的还有政府部门责任懈怠，包括救援能力缺失，以及用司法彻查弄清原委，给生者一个交代等等。”

我完全同意他们的观点，但我没有办法完全摒弃道德批判——既然他们已经重点谈了政府的责任，我想来谈谈我们自己。我想问的是：在这么一个政府面前，我们怎么办？再过50年，我们的政府会变得符合我们的要求吗？不知道，但再过50年，我们中的大多数人都已死了——那时候，我们就成了陪葬品。还是那个鸡生蛋蛋生鸡的问题：有什么样的政府就有什么样的国民，有什么样的国民就有什么样的政府。一位东德士兵说：“总理命令他们开枪的没错，可是没人命令他们一定得射中呀！”连被命令驱使的士兵都能做个人选择，何况我们的处境远远没有那么窘迫。

其实我们只是突然之间被唤醒了，假如没有这张图片，假如这次不是英雄遇难，谁会在乎？此前有多少人死后是这样处理的，此后又还有多少人将继续这样的命运？不仅仅是区区在下，我们都淡定得很。

前两天，中青报报道了同在湖北的卖血的故事，我的妻子昨天采访报道的记者，记者说，这是他的家乡，这是他看惯的故事，甚至不觉得有太多新闻价值。

作为中国人，有什么没见过，有什么好惊讶的呢？

凤凰网评论编辑：彭远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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