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4期

你看，昨天是重阳节，今天我才来谈养老，这已经说明一定问题了：嘴上总是说“愧疚”，其实没怎么往心里去。

上周三和菜头写了一篇博文《孝而无道》，“说出了许多人的心声”，当然也包括我。和菜头说：

“70世代内心的凄惶他们自己最清楚。随着年龄增长，冰冷的现实已经越来越清楚地浮现在眼前：70世代是中国所有世代中最后一批尽孝的人，也是所有世代中最先享受不到孝道的人。”“这就是现在嚷嚷孝道如此响亮的原因——走夜路吹口哨，自己给自己壮胆。”“道理讲得超有爱，人人表达得超有爱，然后人人其实都在咬着牙关。”

所以和菜头说：“大家彼此宽容一点，站好最后一班岗。有人愿意牺牲自己未来的幸福，也要成全孝道，那么应该赞赏他。有人只想自全，不肯牺牲自己的幸福，那么也没有必要严厉批评。”

和菜头还说“身处这种困境，是作为过渡世代所必然面临的命运。只是有一点需要强调：大家原本不需要那么狰狞。当社会出现丛林法则，按照达尔文的进化论进行残酷淘汰的时候，往往是因为福利和保障上出了问题，以至于不能让人有尊严地生老病死。”

我们都知道，社会转型应该从养儿防老应转到养政府防老，但现实情况是：政府是靠不住的。

一个原因是形势严峻。昨天央视《新闻1+1》用数据说话，白岩松说：“我们现在是1.62亿60岁以上的老人，2009年，也就是说七八个中国人养一个老人。好了，到2020年的时候呢，2.48万亿，占总人口17%，60岁以上的老人，我们大约是四五个人要养一个老人。2050年，4.37亿60岁以上的老人，我们不到三个中国人就要养一个老人，请问养得起吗？”

另一个原因则是公平问题。今天的星岛日报分析了中国人力资源和社会保障部发布的报告，文末说：

中国社会保险制度，在推行农村社会养老保险试点之前，主要适用于行政公务员、事业单位、企业三类对象人群，人们戏称为“三脚凳”，如今加上农村养老，算是“四脚凳”。

由于历史的原因，中国大陆迄今的社会保险制度“三脚凳”的凳脚还不是完全平的。如果以凳脚之长短比作保险待遇之丰歉，行政公务员、事业单位、企业保险对象这三条腿，是行政腿最长、企业腿最短。加上农村养老变成“四脚凳”之后，锉平或者垫平凳脚的工作就将更加复杂。最难之处，恐怕未必是银钱，而可能是落实“三公”（公平、公开、公正）原则。

总结一下，对于老人来说，如果要靠养儿防老，儿女尚且自顾不暇；如果要靠制度，制度却是寡而不公。

于是有以下现实：

2009年6月，黑龙江鸡西大学的三个大学生调查了山东曲阜南辛镇43个村庄2000多个家庭中1186位65岁以上老人的生存状况，结果如下：老人与儿女分居者占72.2%，三餐不饱者占5.6%，衣着破旧者占85%，生活必需品不全者占90%……

2009年《开放时代》第5期发表华中科技大学研究生杨华的文章《自杀秩序与湖北京山农村老年人自杀》，调查的事实触目惊心:“改革30年来，仅1060人的九房村就有24例老人自杀，村民认为远不止这个数，估计要达到40～50例。近二十年，老年人自杀尤为集中和突出，村里几乎每年都有一两例老年人自杀，估计每10个死亡老人中就有3～4人是自杀身亡。”

这不稀奇，前几天和母亲谈到村里的老人，80多岁，疾病缠身，还得自己养活自己。这些老人都是看着我长大的，我认识他们。

文末想补充一点，是的，“70世代是中国所有世代中最后一批尽孝的人，也是所有世代中最先享受不到孝道的人”，但是，不要仅仅把父母视为负担，实际上，很可能我们仍然在享受他们的恩宠——而同样的恩宠，我们未必能够施于我们的儿女。

比如说，现在，我和妻子正在上班，我们的精神也还可以。是的，这很正常，但这种“正常”并不是那么理所当然的。因为这几天一岁多的小孩发烧得很厉害，是两位母亲彻夜不眠地照看孩子，我们才能稍微睡得好一些，才能“正常”上班。未来，“70世代”愿意像父母一样照顾孙辈吗？至少我不敢肯定。

要么政府，要么儿女，总得要有一头靠得住吧？我在想，未来我们这个社会，最伟大的事业可能是去照顾老人。

凤凰网评论编辑：彭远文

上期评中评：在通往善良的路上一路狂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