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凰卫视4月16日《锵锵三人行》以下为文字实录:
窦文涛:《锵锵三人行》,王老师,我跟查老师从你这儿真是受益良多呀。
查建英:又设计你。
窦文涛:没错,这样能支持你,多给我们讲两句,王老师讲的我觉得挺有意思的,都是大家关心的这种文化现象。比如说小沈阳,是吧,看的时候嘻嘻哈哈的,都这么讨人喜欢,可是完了之后,又有很多人也骂他,就引起这个争论。所以昨天我听王老师讲这个小沈阳,他讲到一个地方,我倒是没想到。就是你看小沈阳逗得我哈哈大笑,我也很喜欢他,可是我听到文化人讲的,说这叫肉麻当有趣啊,说这无聊啊,说这个是什么,甚至是带坏下一代什么的。
但是王老师,居然说我喜欢小沈阳,对吧,而且说小沈阳无意义,我就发现你善于为任何事情找到意义。他给小沈阳找出,这就扯到老子去了,但是昨天有一点,我很感兴趣,你说小沈阳有一个致命的缺点,好像他联系到汉朝《史记》去了。
王蒙:是。
窦文涛:说小沈阳这个小品里面讲了一句什么话,您给我们讲讲。
王蒙:是,他就是说,走别人的路,让别人无路可走。
窦文涛:这个小沈阳太逗了。
王蒙:因为他就是学各种人的唱法,这个使我想起来,秦始皇出巡的时候,刘邦、项羽都看到了秦始皇的威风,一个说“大丈夫当如是”,一个说“彼可取而代之”。我说这一种思维方式,是有点缺陷的,因为取而代之,无非就是你掌完权我掌,我掌完权你掌,他没有一个思想什么的,我要做得比秦始皇好。
窦文涛:要进步。
王蒙:我要把这个国家,当时不叫国家也行,他叫天下,他以为外边就没有东西了,我要把天下治理得更好,我要让我的百姓更幸福,他没有这种思想。所以我希望小沈阳,我个人,第一我喜欢小沈阳,我也爱看,第二,我希望小沈阳不仅走别人的路,而且走出自己的路来,而且要走得比别人更好,他不是不可能做到。
查建英:真是以小看大,这涉及的问题其实是一个特别大的,就是说我们怎么把传统现代化,还要创新的问题,是不是?
王蒙:对。
窦文涛:就是,那天你跟许老师争吵,不就是这个山寨嘛,说这个山寨到底是好还是不好,也是这么,就是中国人的思维里,有一种很简单化的,就是说。
王蒙:取代。
窦文涛:取代就完了。
王蒙:夺取,夺取。
查建英:夺取,对,我觉得这个是要准确的,因为学习是必要的,就是甚至模仿都是必要的,你师父没出徒之前,你徒弟先要学师父。可是你怎么能青出于蓝而胜于蓝呢?你一定要有自己的东西,你功夫到了一定程度以后,光模仿你是笑不到最后的,你是不能变成你自己的。
王蒙:你还得有创造,有发展,有变革,不是这奥巴马(潜质)嘛,你有(潜质)就好了。
窦文涛:但是这(潜质)是不是也有一个度?比如就说这小沈阳,我发现有人就有点担心,说是中国人怎么喜欢一种,他们也是扯到文化,说这个阴性文化,说这个就是女里女气。然后说你看现在的好多男孩子,这说话就已经娘娘腔了,然后再是小沈阳这种性别,甚至他们说跨性别表演,性别倒错,这整个会对所谓下一代,性意识,性别的这种意识带来什么不好的影响。
查建英:王蒙,我听说是最近在香港文学讨论会上,发表过一篇演讲,关于性观念的。
窦文涛:没错,跟我们许老师是不是还有关系呢?
王蒙:是是是,许子东教授,他主持了,他还联合着哈佛大学的王德威,还有复旦大学的陈思和,举行了一个60年文学的讨论会。他一上来,他有一个设计,这个设计就被推翻了,他让男作家在一块儿聊“文学与社会”,让女作家一块儿聊“男人与女人”,立刻受到女作家的强烈反对。他从善如流,他也是学老子的,从善如流,立刻颠倒过来,男作家谈“男人和女人”,女作家谈“文学和社会”。
男人和女人,我倒是想起来,其实这个在文学里头,这是一个非常重要的一个题材,也是一个甚至于是一个很重要的原动力,我就说包括号召革命的许多作品,都和争取婚姻和爱情的自由有关。你这个很明显嘛,《青春之歌》,林道静怎么走向革命的呀?
窦文涛:自由恋爱。
王蒙:她逃婚啊,她逃婚逃出来的呀,是不是,这个巴金的那么多作品。
窦文涛:《家春秋》。
王蒙:《家春秋》,他都客观上鼓励着人们去参加革命,尽管巴金写这个小说的时候,当时他不是共产主义者,但是很多人是看他的《家》去延安啊,这是事实。
窦文涛:奔着恋爱婚姻自由去的。
王蒙:对,丁玲是不是。
查建英:茅盾。
王蒙:茅盾,这是一种革命的力量,这个1949年以后,有一个歌,唱得人真是热泪盈眶,什么歌呢?《妇女自由》歌,“旧社会,好比那黑咕隆咚、枯井万丈深”,哎哟喂。
窦文涛:这真是刻骨铭心啊。
王蒙:我是刻骨铭心,我听得我热泪盈眶。
窦文涛:您是个男的,您怎么也这样?
查建英:你没看他自传,他王蒙的自传三卷本给我印象最深的就是第一本,写的真好。尤其是前半段,写自己家庭,对家庭里边的女性受的这种压抑,然后联想到多少个事迹,我们这种礼教对女性的压抑。
王蒙:是,所以我觉得这是一个革命的力量啊,哎呀,你听完了这个歌,如果说不掉眼泪,我觉得都不是人,甭管他男的、女的,这有点过了。这是一种,还有一种呢,就是女革命家,这女革命家对于革命青年的吸引力,你看巴金的小说里,他没完没了的老说一个俄罗斯的虚无主义,不是共产主义,不是波尔什维克,也不是孟什维克,而是虚无主义派的革命家的故事,叫夜未央。
那实际上按现在看,有点像恐怖袭击,是怎么回事呢?一个革命的男青年,是这个女革命家的情人,他怀里揣上炸弹,要用人体炸弹去炸那一个总督,炸沙皇的一个最反动的刽子手,然后谁给他打信号呢?是这个女革命家给他打信号,女革命家她隐蔽到、潜伏到,潜伏到一个楼上,从这个楼上看着那个总督来,然后这个女革命家“啪”,把一个灯,把一个什么东西打下去,他那儿就拔响那个炸弹。
但是很显然了,她这个情人也就死了,但是为了革命呢,仍然把一切献给革命,这个女革命家,这是典型的俄罗斯的叫做苏菲亚式的人,这种苏菲亚式的人物,他吸引了多少人呢?我在小说里都写过,一直到二战的时候,所以这个法捷耶夫写的《青年近卫军》里头,有一个刘芭,刘波芙·谢夫卓娃,这个刘芭的特点,我就说革命所以有吸引力,因为革命队伍里有无数个苏菲亚和刘芭,你想想。
窦文涛:生命诚可贵,爱情价更高,若为自由故,二者皆可抛。
王蒙:而且这个革命者,是一位美女。
窦文涛:这很重要。
查建英:这全了,对,因为你刚才说的阴阳,其实我们老觉得,好像女的就代表阴,男的就代表阳,实际上是阴阳结合的,不论是男的还是女的,是最有吸引力的。
窦文涛:东方不败了。
查建英:东方不败,就是雌雄同体了,就是女的不仅她是美女,而且她还有阳性的那一面,又是个烈女,这就更厉害。男的不光是赳赳武夫还不行,他最好还是浪漫的,就是一往情深的,而且是一个。
窦文涛:侠骨柔情。
查建英:侠骨柔情的,这都是最高的。
王蒙:那个辛亥革命的英雄人物,非常多,什么黄花岗七十二烈士,什么周榕,写的革命军的,有很多英雄人物。但是,在文学上影响最大的,是秋瑾。
窦文涛:秋瑾。
王蒙:秋瑾嘛,秋瑾近乎女侠。
窦文涛:秋瑾在爱情方面有什么发展?
王蒙:那个我倒不知道,我就是说,但是她本身的一个形象。
窦文涛:女性的这个形象。
王蒙:女性的形象,但是就是建英说的,她是女性的形象,但是她如此之刚烈。
窦文涛:没错。
王蒙:但是没有人批评她,说是如果都按秋瑾树榜样的话,将来我们这个女子怎么办?没人挑,为什么毛主席都说了,“中华儿女多旗帜,不爱红装爱武装”。
窦文涛:有意思,咱们去一下广告。《锵锵三人行》,广告之后见。
作者:
锵锵三人行
编辑:
贾思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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