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PEC会议：江泽民当场用英文反对美国

日前，王堣生大使应邀参加凤凰博报“纵议院”，谈论APEC峰会，期间，接受凤凰评论的专访。 

访谈嘉宾：王堣生 中国前APEC高官和大使，中国国际问题研究基金会和国务院发展研究中心世界发展研究所研究员

主持人：凤凰时事访谈员高明勇、戴韶芬

凤凰评论：作为曾经6次深度参与APEC峰会的中国官员，你如何评价中国这么多年来的APEC之路？

王堣生：从一开始，中国还没参加APEC，我就觉得APEC的路子是对的，然后中国参加以后，我们就更加丰富发达了。APEC有自己独特的运作规则，现在我认为APEC体现一种普世价值，最重要的一条就是奉行追求平等的伙伴关系，在APEC没有什么老大老二。

凤凰评论：这个评价与众不同，价值观层面有这么大的突破？

王堣生：不仅如此，还有一个开放性和包容性，在我看来， APEC实际上就是一种价值观，对本地区乃至全世界都是至关重要的。

所以，现在要建立一个和谐世界，建立新型国际关系，APEC的价值观不仅对APEC适用，所有的国际组织，我觉得都适用。

另外，我觉得从中国来讲，一开始就做了一件很有意义的事，就是按照邓小平的指示，中国领导人有一个主旨发言，把二十世纪做了一个总结，对新世纪的一个展望，他指出：“本世纪是人类文明大有进步、科技和生产力大放异彩的世纪，也是战乱频仍、很不安宁的世纪。本世纪打了两次世界大战，扔了两颗原子弹，其它冲突和局部战争不计其数，把这个世界搞得乱糟糟的。现在冷战和两极格局已经结束，国际关系发生了一些积极变化，同时也爆发了许多地区冲突和错综复杂的矛盾，天下还很不太平，世界的和平与发展面临新的严峻挑战”。

“把一个什么样的世界带到二十一世纪”，这是我们这一代领导人必须认真探索和解决的重大问题。他还说，到本世纪结束还有好几年，我们还来得及做些事情，应该有所作为。如果经过我们的努力，克服困难，排除障碍，为人类迎来真正的和平与繁荣，那么世界人民将会感到我们做了一件有意义的大好事；如果进入二十一世纪的时候，世界还是一个乱糟糟的、没有安全感、经济艰难的世界，我们就向世界人民“交不了账”。作为新旧世纪之交的领导人，历史注定我们要承担这样的责任。

凤凰评论：深度参与APEC峰会有6次之多，你印象最深的是什么？

王堣生：现在都在推动APEC自贸区一体化，实际大致93年第一次会议的时候，克林顿到早稻田大学发表演说，讲了三条，第一，经济上美国要主导APEC地区，安全上美国要领导，第三，价值观上推广美国的民主自由，然后当时美国的报纸就宣传“新克林顿主义”，叫克林顿的新太平洋主义，这个宣传完了以后，接着后面就开了APEC的知名人士小组会议，中国也有派一个人身份去参加，但是这个会议美国就通过了一个声明，要递交给领导人，就是走向亚太经济共同体，那就APEC从“cooperation变成“community”，美国人做事情都是一板一眼的，按步骤来，这些东西按规定，应该由他们知名人士小组送到中国APEC高官来审议，然后我们这些高官觉得合适，就会向部长会议提，部长会议再向领导人会议提。

但是他们在会议前一、两个月，就把整个内容全部搞出去了，但是中国一看就觉得，这个不行，那个年代，九十年代初，要搞亚太共同体根本不现实，中国连自由贸易区也做不到。东盟国家都不同意，东盟没有一个成员同意，日本也不同意，日本很多农产品都不行，所以它也不同意。

凤凰评论：也是一波三折？

王堣生：这种情况下，美国根本通不过。然后美国又想退一步再进两步，在这时候我们担心如果让美国通过了以后，中国就倒霉了，当时江泽民直接当场就用英文说，你们提出来的展望声明有好多点我们都可以接受，但是关于共同体的问题，不符合本地区的实际。这个就把中国的立场表明清楚了。第二天开会以前，头天晚上是宴会，那时候因为我是中国的代表，美国的高官就来找我，王大使，我们合作很好，美国人也很聪明的，我当时也接过来，大使，不错，很好。

然后干杯，干完了以后就悄悄对我耳朵就说，一会儿宴会完了以后有个“coffee break”，克林顿希望能把那个声明给通过，还有“community”，但是他已经改成小写了，不是欧共体那种的，而是“Big Family”那种的，他问能不能给江主席反映一下，到时候能高抬贵手。

因为领导人都排在主席台，我不方便跑到主席台去跟江主席说话，但是钱其琛在下面，钱先生是司长，我就找到钱先生，他很谨慎的，他想了一会儿，算了，你不答复他了，反正我们的态度已经表明了。

后来，就通过了，APEC还有，那个就是大写的经济合作组织，然后就是“the spirit of community"，community是小写了，当时capital “C”和small “c”这个争议是很厉害的。

后来东盟的外交部长来了，比中国还强烈反对，美国连夜做工作，最后才同意，最后承诺要建立APEC大家庭，但是美国用的是“committed to building APEC community”，他前面那个TO后面加ING了，那时候我们就不同意，最后改成“strongly committed to deepening the spirit of community”，就是升华大家庭精神。

凤凰评论：APEC作为一个经济合作组织，其实涉及到远远不止经济方面的问题，也涉及很多的政治方面的议题，你认为APEC具有怎样的政治意义？

王堣生：APEC是个广泛经济论坛，但现在要把经济跟政治分开是很困难的。之前我提到的APEC价值观就是政治意义，坚持平等的伙伴关系，坚持协商一致、自主、自愿制度，它的影响就很大了。通过APEC升华大家庭精神，什么是大家庭精神？当时根本来不及讨论，匆匆忙忙就通过了，现在中国搞的这个APEC方式就是大家庭精神。

APEC的定位，不是一个谈判的场所，而是一个促进协商的机构，战略上引领APEC合作的方向，大家庭精神就是政治上引领，按照大家庭精神来运作基本原则，价值观等。目标就是经济上引领，每个成员都要按照这个方向努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