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两会”,曾荣登中国首富的全国政协委员张茵,大概要算为己建言最不遗余力者。在全国政协十一届一次会议上,另有委员统计:“这两天,全国政协委员张茵提出了3个提案:一个是劳动密集型企业应取消无固定期限劳动合同,而她本人的玖龙纸业公司就是劳动密集型企业;二是降低富人税负,把月薪10万元以上的最高累进税率从45%减至30%,而她本人就是富人;三是鼓励企业进口先进高效的节能环保设备,给予5年至7年的免征进口关税和增值税的过渡期限,而她本人的企业是会造成严重污染的造纸业。”

对于张茵旗帜鲜明、光明正大地利用职权的行为,我们持赞赏的立场。在CPI累月上涨的今天,在“十一五”节能减排约束性指标仍未彻底实现的今天,张茵此论,不失“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之意境,但人家之公开坦白,亦不失政协委员之本真。相较于有房地产商代表声称钉子户造成房价上涨的“奇文共赏析”;相较于陕西省回应华南虎照真假,而“把精力主要放在审议政府工作报告上”的“疑义相与析”,首富就是首富,有事说事,并无推诿隐瞒。

3月4日,在全国政协第十一届一次会议教育界的小组讨论会上,一位女委员在列举了张茵的提案并指出其立场后说:“政协委员应该有一个定位,你既然处在这个平台上,你的话语就不能只代表你所处的利益集团。”并表示:“历史要求我们要兼善天下,要有这样一份情怀”。

兼善天下,此种仁者情怀,在这“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久矣的世界里,让人感动,其道德情操自然高于女首富求利的商业计较与功利博弈。但要求张茵委员的屁股不坐在自己的板凳上,其教化之功只怕过于理想,政协委员的产生与道德模范的评选,实在不可同日而语。

为己建言出于天性,兼善天下出于修养,以个人道德修养为国家臻于善治之基础者,仍无出于人治之范畴,而崇尚博弈、注重程序则为现代法治不二法门。由是观之,公开透明为己建言博弈制度的建立,远难于兼善天下的个人道德情操的修为,前者也远比后者靠得住。张茵在政协会议上的磊落发声,绝对是时代的进步,但张茵的发声如未经公开的博弈与理性的程序,而轻易地变成现实,则绝对是社会的灾难。

在一个民意越来越精细化、专业化的时代,指望道德高尚者为利益已多元化的人群共通发言,无疑是政治民主神话般的想像——我们只能自己为自己发声,或者指定代理人为自己发声。所以,女首富的坦白发声,并不可怕,可怕的是除此之外,没有其他发声,或者其他发声都不足以与之抗衡。观察今年之“两会”,人们得承认,农民工代表的发声仍然是微弱的,其博弈技巧也远逊于女首富的表达,这才是今日民主命门所在——民主主要是一种有助于避害的惯例和约定。

所以,张茵的发声与赵本山的落选一样让人高兴,民主的惯例与规则,正在实践中形成。与此相对应的,就任昆明市委书记两个多月的“个性”官员仇和,日前就昆明呈贡县一副局长因开会打瞌睡被其当场点名批评,后遭呈贡县勒令辞职一事表示,他当天的批评只是要这位副局长改进会风,并没有任何更多的意思,“今后我会更加注意自己的表达方式”。昆明的“新政”,还停留在仇和个人喜恶的层面,而女首富张茵倒真是要“更加注意自己的表达方式”。如果政策博弈的规则突破人治的模式,那么由博弈手段决定利益诉求能否实现的那一天,似乎并不十分遥远。

[稿源:红网-潇湘晨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