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淑琴的胜诉，使我们看到了当今日本在民主法制方面取得的进步。但是，至今，尚无一个南京大屠杀的幸存者因为当年受到的日军伤害要求赔偿而胜诉的，这是我们在欣喜之余，应当清醒看到的。

2月5日，日本最高法院就南京大屠杀幸存者夏淑琴状告《南京大屠杀的彻底检证》一书作者日本亚细亚大学教授东中野修道和该书出版单位“展转社”作出终审判决，认为被告侵犯了原告名誉权，第一小法庭审判长涌井纪夫判令被告赔偿原告400万日元。这些年，有关中日历史遗留问题的相关诉讼中，夏淑琴是唯一获得彻底胜利的，意义自不待言。

夏淑琴是南京大屠杀期间少数被外国人用电影、文字等确凿证据纪录下来的幸存者，美国传教士约翰?马吉所拍摄的记录电影中，夏家10余口被强奸、屠杀的惨状历历在目，德国、美国的档案馆中，有关夏家灭门惨剧的档案早已被发现，套用一句老话，真是铁证如山。那东中野修道为什么要选择这样一个没有争议的人作为他否定南京大屠杀的突破口呢？

事情要从东京审判说起。当初联合国在东京审判甲级战犯，由于案情重大，南京大屠杀被单独作为一案来审理。当时被告的辩护律师们就选择了“攻其一点，不及其余”的策略，企图通过否定某一个证人或证人的某一个证词，来推翻全案。

跟一般想象的相反，在辩护方日籍证人集体伪证的帮助下，也因为当时中国处于内战状态，执政者对审判漠不关心，日本战犯的辩护律师们取得了极大的成功，整个南京大屠杀案，仅有原上海派遣军、华中方面军司令官松井石根因为渎职被判处死刑，原外相广田弘毅虽被认定有罪，但判处其死刑却是因为其他犯罪，原上海派遣军副参谋长武藤章被认定在此案中无罪。一些检方证人，像许传音，在南京大屠杀期间做了很多有益的工作，在出庭中国籍证人中文化水平最高，曾获美国伊利诺伊大学博士学位，却因为疏于准备，被被告辩护律师抓住漏洞，反复盘诘，困窘不堪，至今为日本右翼津津乐道。

因为历史的原因，今天日本几乎所有否定南京大屠杀的人，都把东京审判中的辩护律师们的辩护策略作为智慧的源泉。东中野修道并没有什么“新见”，在其书中，像当年的辩护律师们一样，宣称日军如何纪律严明，松井石根如何热爱和平，抢劫成性的中国军队才是制造南京大屠杀的元凶，等等，所有对被告不利的证人，在东中野修道眼里，都是伪证者。

夏淑琴并没有出席东京审判，但当年东京审判南京大屠杀一案中检方证人已经全部作古，而夏淑琴因为完整无疑的证据链，已经成为为数不多的幸存者的代表，东中野修道把污水泼向她，当然是精心构思的产物。

夏淑琴的胜诉，使我们看到了当今日本在民主法制方面取得的进步，而这个进步，恰恰是在东京审判所判明的是非基础上取得的。

同时，我们应当看到，夏淑琴的胜诉，仅仅是针对东中野修道诬蔑她不是当年文献中记录的夏家幸存者，也就是说，是诉东中野修道损害了她的名誉权。至今，尚无一个南京大屠杀的幸存者因为当年受到的日军伤害要求赔偿而胜诉的，这是我们在欣喜之余，应当清醒看到的。

□张生(南京大学南京大屠杀史研究所副所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