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南省新乡市一“城中村”改造项目上演“腾笼换鸟”一幕:当地干部计划占用耕地建设新村，同时将新建时间不长的“老村”整体拆迁后进行商业开发。此举被当地村民认为是“瞎折腾”，遭到强烈反对，一度引发数百人聚集在村委会大门口，堵路抗议。

村民上街抗议

“城中村”改造方案

端午节前夕，半月谈记者接到线索反映，河南省新乡市高新技术开发区(下称“高新区”)关堤乡以“城中村”改造为名，不但大搞拆迁，同时还计划占用当地为数不多的耕地建设新村。

5月25日下午2点多，记者赶到事发地关堤乡东杨村。此时，数百名当地群众正聚集在村委会大门口，一条白色的横幅挂在门前，上面用黑体字写着“侵占耕地，国法不容”。情绪激动的群众同时还站成一排人墙，将从村委会门前经过的新飞大道阻断。根据记者目测，现场聚集群众保守估计在500人左右。由于新飞大道是新乡市主要干道之一，一时间受阻车辆较多，但也只能无奈纷纷掉头。

据了解，东杨村现有502户共计2000多口人，全村耕地600多亩。引发争议的是该村正在进行的“城中村”改造项目。按照有关计划，该村现有房屋一律要进行拆迁，同时新开辟一块耕地建设新村，而拆迁后的“老村”大部分土地将进行商业开发。

村民靳中峰告诉记者，为了讨要“城中村”改造的说法，自5月25日早上9点起，村里一些群众开始聚集到村委会门口，因为干部迟迟不与大家见面，愤怒的人群一度将门前的新飞大道阻断。随后，高新区公安分局和关堤乡派出所都出动了警力，部分防暴警察也赶到现场，但双方没有发生冲突。

村民秦金和介绍，防暴队伍到场后，通过广播向群众喊话，人群一度散去。但因为当地干部始终没有就大家关心的问题进行表态，防暴队伍撤离后，村民重新聚集到村委会门口，并再次阻断新飞大道。

被群众堵在村委会大楼里的关堤乡党委书记王振海告诉记者，按照新乡市的统一规划，到今年年底全市“城中村”改造将全部完成。东杨村的改造项目启动于2008年6月，目前已经拆迁了10多户。村民迁往新村后，现有村落可腾出400亩地，其中180亩为村级自留地，剩下的最终将作为建设用地出让，进行商业开发。

“腾笼换鸟”背后的利益账

根据王振海的介绍，之所以要进行整体拆迁，一方面在于目前村庄房屋质量安全难有保证，另一方面村容村貌很差，不符合新农村建设的要求。“城中村”改造指挥部提供的有关宣传手册也显示，现在的东杨村“建筑挤、布局乱、危房多”，建设新村正是为了彻底解决这些问题。

王振海同时表示，对于拆迁安置方案，目前多数村民都同意。“外面闹事的，是少数别有用心的人煽动一些不明真相的老年人造成的。”

然而记者进入东杨村实地观察发现，所谓的“老村”其房屋多数为新修建的三层楼房，且坐落有序。宽敞的水泥道路纵横贯通，路边配有路灯，下设排水管道，村头不远处还建有一个垃圾中转站。

村民赵景芦家的三层楼房建于2007年，造价16万元。房屋内部配有楼梯和抽水马桶，宽敞洁净。赵景芦说，“老村”的房子都是近3年内修的，根本不是危房，而且全村的基础设施投资就达1000多万元。如此一拆了之，实在折腾。

听说记者前来采访，许多村民急切地围拢上来，七嘴八舌地表达着对“城中村”改造的不满。说起花费几十万元的房子面临拆迁的命运，有的村民声泪俱下。

村民们还提供了一份反对“城中村”改造的名单，厚厚的一沓纸上，每页都有几十人签名，并按满了手印。初步统计显示，全村502户中，有480户不同意拆迁。

既然面临重重阻力，为何东杨村仍要强力推行新村改造呢？记者调查发现，隐藏在“腾笼换鸟”改造方案背后的，是一本“油水”很大的利益账。

根据“东杨村城中村改造拆迁安置办法”，在合法宅基上被拆除的房屋，以200㎡基准建筑面积进行补偿，补偿标准为650元/㎡；合法宅基上超过基准面积的，补偿标准为200元/㎡。而该村所在位置商品房价目前已达2400元/㎡左右，经此改造，村民每平方米宅基地保守估算至少损失1500元。即使扣除180亩自留地，剩余土地在挂牌出让后仍将“获利丰厚”。而另一方面，村民还要自掏腰包，以所谓“优惠价”购买新村的安置房。

警惕新农村建设中的“瞎折腾”

除了拆迁造成浪费外，群众极力反对的还有占用耕地建设新村。村民靳中文表示，目前全村人均耕地仅有3分左右，而按照改造方案，新村建设还将占用200多亩耕地，且都是金贵的口粮田。“这样下去，大家将来何以为生？”

记者在东杨村的规划新址看到，和别处小麦的金黄色相比，这里成片的小麦又矮又青，麦穗也很小。村民反映，因为最初播种的麦子在春季被当地干部强行铲掉，这些都是后期重新长出来的。

村干部表示，上述地块早在2006年就被批转为乡镇建设用地，虽然一直未能开工，但严格讲已不算是耕地。为此，高新区土地局还提供了一份河南省政府的批复文件。

但记者发现，此间仍存在不少疑点:一方面，该批复文件上被征收的东杨村耕地为开发区平原乡，并非高新区关堤乡；另一方面，更让人感到奇怪的是，当地有些土地被“征完”的农民至今仍然享受种粮补贴。在采访中记者还获悉，为了让改造方案得到村民代表支持，关堤乡和东杨村干部还以外出考察为名，组织了一次集体旅游。旅游景点包括汉口汉正街、湖南张家界和毛泽东故居等。共有75名成员参加，除高新区、关堤乡和东杨村的33名干部外，剩下为42名村民代表。整个行程历时7天。

村民代表靳中正介绍，当时接到通知说是参观“城中村”改造，到了现场才发现是去旅游。“乘坐的两台大巴车都配有导游，整个行程我们没花一分钱，每人每天还有一包烟。除了游山玩水，就是动员代表在改造方案上签字。”

村民靳中峰表示，按照有关规定，改造方案要经村民大会表决通过才能生效，但目前的方案在内容上既不合理，在程序上也不合法，这样的“瞎折腾”注定要遭到大家的强烈反对。

针对村民的态度，关堤乡党委书记王振海表示，下一步要“加大宣传力度，直到做通群众工作才进行拆迁”。但多数村民坚持“不拆迁，不占地”是个底线，无法退让。

截至发稿时，事件双方仍然处于僵持之中，本刊将继续对此予以关注。(记者 张兴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