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涛:近代中国农民如何“睁眼看世界”
2009年11月26日 11:22天益网 】 【打印共有评论0

传播基督的福音是传教士最主要目的。从利马窦来到中国到1724年雍正帝正式“禁教”的一百多年里,天主教获得一定的发展,影响渗透到社会的许多领域,一个明显的事实是信教的人数不断增加。农民信教的原因很多,最根本的原因还是基督教满足了他们心理的需要。基督教宣扬原罪,提倡来世,认为只有皈依主,投入主的怀抱,才能洗清前世罪孽,最终进入天国。基督教的这些说教,对于那些生活在苦难之中,看不到前途的农民无疑具有很大的吸引力。而且基督教的天国比一般宗教设计得更为精致,也更充满诱惑。同时,利玛窦等人也时时照顾到中国人的心理,他们学汉文、说汉话、着儒服,在生活习惯上也日趋中国化、入乡随俗。他们用基督教附会中国思想,称“中国尧舜禹汤文武周公孔孟所奉的真儒教,都是与天主教同出一源,”这样就消除了农民因陌生而对外来文化产生的排斥、反感心理,有利于基督教思想的传播。因此,农民主要还是从实用的角度来接受基督教的,他们信教主要是为了来世得到报偿,至于基督教提倡的对上帝无条件的服从,超功利的信仰,则很少被农民认同和接受。

宣扬西方思想文化和科学知识是传教士进行的另一项重要工作。早在传教士来华初期,利马窦就帮助明王朝修订历法,并与徐光启合译欧几里得《几何原理》,他们这些活动在一定程度上赢得了统治者和士大夫的欢迎和信任,对传教起到了积极推动作用。从此传教士一直把介绍西方科学文化作为他们传教的重要辅助手段。在传教士传播的各种文化中,这一部分往往最有价值,然而它却是最容易为农民忽视乃至排斥的。以属于新教的益智会为例,她们致力于介绍传播西方科学文化,计划出版包括历史、地理、哲学、神学、医学、力学、机械工艺、特别是世界史、国别地区史、专门史(世界商业史、世界殖民史、西方文学史)等多种著作和书籍。他们声称出版书籍的目的是“启迪中国人的思想,”克服中国人的排外和猜疑心理。不管他们主观目的如何,这些书籍对于闭目塞听的中国无疑是太重要了,它提供了一个了解世界,“师夷人长技”的绝好机会。然而机会被轻易错过了。农民对西方的历史、地理,科学技术不感兴趣,发到他们手中的各种小册子被当作废纸丢弃。

然而传教士通过创办慈善机构介绍的具有较强实用性的知识如医学,则是另外一种命运。可以说在传教士进行的文化传播活动中,创办医院等慈善机构是最成功、也是最受农民欢迎的。1834年,基督教传教士伯驾在广州开设“博济医院“,为中国人治病,结果很受老百姓的欢迎。伯驾利用给病人治疗的机会进行传教,收到良好效果。于是教会又先后在上海、舟山、宁波、厦门和香港等地相继建院办所,并成立“医院传教会”,奖励和支持以医疗为职业的传教士来华进行医药传教。对于传教士传播的西方医学,农民不加拒绝地接受了,他们乐意到教会医院看病求医,并对它产生好感。以伯驾的“博济医院”为例,它在六年时间里先后为1.2万多名来自不同阶层的患者解除病痛,其中包括林则徐、耆英等清室大臣。西方的医药如此受欢迎,大概还在于它具有较强的实用性吧。

实用主义的认知态度克服了农民的顽固和保守,使他们能够在某种程度上接受一定的外来文化,给他们僵死沉闷的生活注入种种新鲜的东西。但是实用主义的认知态度终归是一种小农经济的思维方式,它眼界狭窄,目光短浅,只能被动地接受,不能主动地拿来,更不能对外来文化作出科学的分析。中国近代以来始终没能很好地吸收、消融西方文化的优秀成果,走上现代化的道路,原因很多,但农民实用主义的认知态度无疑是重要的因素之一。

(二)

农民是以实用的角度来接受外来文化的,但这种“实用“并不是建立在科学的分析之上,而是带有很大的主观成份。农民地位低下,没有文化、缺乏理智,头脑里充满稀奇古怪的想法,一种外来文化是否实用,很大程度上取决于他们的主观感受,他们所处的地位、环境、他们的心理、情绪、欲求都会对他们的判断、选择产生重要影响。因此,表面看来,农民是从实用的角度来接受外来文化的,而在他们实用主义态度背后则往往是非理性的冲动。认识到这一点才能了解为什么带着西方色彩的“皇上帝”竟能成为农民革命的一面旗帜。

假使没有基督教的传入,一场大规模的农民战争在十九世纪中期爆发也是不可避免的,可是那样,太平天国运动的思想面貌就不会象今天人们所看到的样子了。十九世纪中期拜上帝会的创立实在是农民接受外来文化的一个创举,如果说以前农民对外来文化还停留在被动地接受上的话,那么这次则是主动地拿来了,标志农民与外来文化的关系进入一个新的发展阶段。那么是什么力量促使农民的思想发生如此大的变化呢?是否因为“洋教”比以前变得更“实用”呢?农民主动接受“洋教”,并把它改造为一种新的精神信仰,反映了他们什么样的动机和心里呢?要知道,农民虽然并非对外来的东西一概排斥,但他们终归是小生产者,无法排除历史加在他们身上的惰性力量,对外来事物有一种天然的抗拒。而且鸦片战争以后,许多中国人对侵略势力抱着深刻的仇恨心里,对一般的外国人和外来事物也毫无好感,连教会的传教活动都面临着巨大困难。可是就在这样的环境里,作为农民知识分子的洪秀全,却把《劝世良言》视若“天书”,把圣经崇为“真道”,在此基础上创立了拜上帝教,并很快征服了千万农民的心,这应该作何解释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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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梁涛   编辑: 石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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