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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0年代,张宁(右)与林豆豆(中)、张清霖夫妇在一起
“邪端异说”、“标新立异”的林立果
我又想到离开南京时,新任孙政委与我告别的一段话:“小张,你走了我们不能送。我虽然不知道你身上的事,但你上去见到首长的机会不会少。如果有可能,向首长问问落实‘五·一六’分子的政策。运动这么搞下去,揪出的人越来越多,将来怎么落实政策是个大问题,我心里不踏实啊,我就这一件事拜托你,一定别忘喽,有消息给个信。”我很认真地问林立果:“基层清查‘五·一六’反革命集团,我团二百多号人有近二百人是‘五·一六’,这也太玄了。扩大化的严重后果涉及到落实政策,运动搞到什么时候算个了?”林立果初时睁着“刮目相看”的眼神看着我,瞬间哈哈笑起来,不假思索地道:“我不相信有‘五·一六’。江苏搞出那么多,上海就没一个?都是张春桥和许世友在争夺势力范围。那个张春桥就怕掌握不了军权。”
我脑袋好似挨了一重击,他的话和语气超然,与时政格格不入。我不理解地驳斥他:
“清查‘五·一六’集团是毛主席下的指示,你爸爸也说过,全国革命的师生员工团结起来,打倒‘五·一六反革命阴谋集团’。你怎么这样说?”
林立果不屑地一笑,说:“你刚上来,很多事不懂,以后你就知道。怎么给你解释呢,你知道法国总统戴高乐的名言吗?他说政治斗争是最肮脏的,无实话可言。”
我傻愣着,思路完全转不过弯,我再次强烈感到他与很多高干子弟不同,他的思想与我们这一代受着同一教育模式的青年人不同。他很敏感,知道我想什么,说:“我们这一代年轻人,教育正规、条件优越、潜力很大,但没有出息。文化大革命都起来造反,革命者都成了反革命者,‘五·一六’就是最好的例子。好啦,我看你对我的观点一时不会理解,不说这些了,谈点别的吧。”
他的观点我想都不敢想,在基层他应该是进政治大牢的人,但他是林副主席的儿子,他的背景给予他特殊的政治待遇,可我总觉得除了这些客观条件以外,他确实与其他人不同,他是个异教。
林立果主动介绍他的爱好和生活,言谈中不时让我感到他缺乏母爱和孤独的情怀。他坦承对选美有看法,我知道了他在这一问题上和林立衡是统一战线,叶群对他的控制简直不像是一个母亲。他说:“我忍受不了,我常下部队。只要回北京,到哪里她都派人盯着,我汽车上也被她安电话,常打电话找我,走在路上她也知道我在哪里。我今天约你来这里,以后不知什么时候再有机会,我知道我们之间有距离,但你为什么还要人为地拉大我们的距离?
人的感情是珍贵的,你不要再有心理上的隔阂,好不好?”
他的神情和语气很坦白,我受到感动,但小李和江水的事在我精神上是块阴影,我忍不住哽咽道:“我知道,但你总得给我一点时间吧。”林立果替我擦眼泪,我没有再回避,内心委屈和无奈,又添了一些自己也说不清的对林立果的同情,眼泪竟不听话地流个不住。林立果真的尊重我的意思,没有在我表示出软弱的时候乘虚而入,他的温情止到替我擦眼泪。
我不由地多了一份安心。
客厅外面有人敲门,周宇驰捧着半个西瓜进来笑道:“嗳,大热天说那么多话,吃块西瓜解解暑。”我摇头道:“谢谢,我不吃凉东西。”林立果一听,立即对愣在那里的周宇驰说:“去把西瓜用开水烫烫。”
我不知所措地望着他,他一脸正经,不是开玩笑。周宇驰真的将西瓜切成块装在碗里用开水温好端给我,我不得不吃。微温的西瓜吃在嘴里忍不住觉得好笑,这林立果做事违逆常理,亏他想得出,怪不得他父母常说他“邪端异说”、“标新立异”,看来说的是真话。林立果问我:“好不好吃?”看他那副“傻”样,我真不知说什么,因为温吞的西瓜一点不好吃。
周宇驰在一旁见状凑热闹“打边鼓”说:“副部长要人侍候,今天倒侍候起你来。我们副部长是个天才,他搞的东西我们不懂,他搞技术革新,我们都得向他学习。来,我拿几样东西给你看看。”说罢跑进一小屋搬出几架摄影机、收录机、报话机、高焦距相机之类的东西,这些在当时是民间看不到的甚至被认为是“特务工具”。周宇驰介绍说,林立果正改造它们。我听着很乏味,因为我根本不懂。林立果见我不感兴趣,叫周宇驰收回去并传中午饭。
午饭很丰盛,七八样菜摆满餐桌,周宇驰说林立果不吃中餐,今天特意陪我。没吃两口我就胃疼,停筷不食。林立果想重做,周宇驰问我想吃什么,其实我是心里堵得慌,食欲全无,吃了两口反而引发胃病。坐回沙发不久,胃里剧烈绞痛。林立果发现时我已是忍不住痛苦上脸,舌头渐渐发麻。我过去犯有这种诊不明的病,一旦舌头发麻,离休克就不远了,我心里紧张极了。林立果见状,立即架扶我进卧室躺下,转身跑下楼,隔不一会儿端着一碗烧开的桔子水来到床前。他从不喝白水,渴了就喝饮料。他劝我喝口桔水暖暖胃,我担心甜水下肚更糟糕,不肯喝。他便蹲下靠着床头用小勺强喂我几口,将碗放在床头柜上,叫我躺一会儿休息,他退了出去。周宇驰怕出事,劝他快送我回医院,他不肯,要等等看发展再说。
我调匀呼吸,静静地躺着,竭力让思想平静,我知道发病的根本原因是精神太紧张,林立果向我交底,无意中让我知道叶群的态度,今后面对这个强势女人,我如何自处?这种地位的女人对我有意见,放在任何一个女子身上都经受不起啊!躺下一会儿,气顺了,林立果进来蹲在床头凝神呆呆地看我,我说要回去好好休息。他把我一只手放在他双手里紧紧握着贴在额上呆了一会儿,答应了。
正在此时,周宇驰推门进来,神色紧张地说:“主任正在找你,快送小张回去,你也快回去。”
下午近五点我回到医院,像来时一样,林立果不敢把车开进大院,怕人认出,以后来接我的车都这样,离医训班很远,就像做贼似的怕人见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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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延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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