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月14日,雪后的呼和浩特有些肃穆。一群人相聚,岁月不饶人,霜雪染白了他们的鬓角,但他们依然被人们称为知青。有几位,身上留有伤痕,让人情不自禁地想起37年前发生在内蒙古锡林郭勒大草原上的那场大火。
作家老鬼(马波)前来参加“书香伴着乳香飘”――第四届草原读书月活动,并与当年的战友、烈士家属进行了座谈。
“他们是死去的我们,我们是活着的他们!”悬挂的横幅,让会场的老战士和烈士家属们触景生情。大家难忘当年的兵团岁月,更难忘牺牲的69位烈士……
李德斌:我给大家鞠一躬
“先给大家敬个礼!从老大哥、老大姐身上,我看到了那个年代对你们造成的伤害,心里非常震撼。因为这个震撼,我给大家鞠一躬。”北方新报总编辑李德斌参加了座谈会,他被历经上山下乡磨砺的知青感染着,更被烈火中幸存的知青震撼着。
李德斌说:“论年龄,我不配坐在这儿,我是在座诸位的学生。我家住过上海知青和天津知青,我的小学老师大部分是知青。我本人对知青有着非常感恩的心理,也有知青情结。北方新报社也一直非常关注知青,老鬼先生写的这本《烈火中的青春》,我们一直在做追踪报道。2008年1月,《北方新报》开辟了“草原知青”栏目,我们的记者几乎跑遍了全国,对从大草原上走出去的、做出了突出贡献的知青进行采访。我们准备在《北方新报》创刊10周年之际,郑重地出一本书,记录知青所走过的足迹。知青走过的这段历程,给我们内蒙古大草原留下了非常宝贵的财富。《北方新报》不光是现在,将来也会持续关注这段历史,关注老知青们。”
老鬼:感谢帮助我的人
老鬼看上去有些不善言语,但是当提起当年的兵团生活和写作《烈火中的青春》的经历,他抑制不住感情,直抒胸臆。
老鬼说:“首先感谢《北方新报》多年来对知青的关心。我一开始写这本书,就得到《北方新报》的支持。刚开始写的时候,想找烈士家属,根本就找不着,因为事隔30多年,不知道他们在哪儿。后来,我找到在呼和浩特的一位兵团战友帮忙寻找。这位战友找这些人也很困难,她找到了《北方新报》求援。《北方新报》特别重视,马上在第一版头条刊发了消息《当年救火烈士的家属,你们在哪里?》,一下子把烈士家属都找到了。关于烈士陵园的一些活动,《北方新报》也特别重视,都给予过报道。直到这次,《烈火中的青春》出版了,《北方新报》又组织举行了座谈会。我非常感动!这本书虽然署名是我,实际上是好多人集体合作的,因为我需要采访好多烈士家属,采访当年救火的兵团战友。所以,我要感谢四十三团四连的战友,他们不仅提供热情的支持,还热情地帮助我找人。要感谢的还有烈士家属,这个事儿是30年前很让人悲痛的事情,对烈士家属来说是一个伤疤,说起来很痛苦。但是,他们都很理解、支持我,在我采访的时候,强忍悲痛回忆并向我介绍了当年的情景。”
“这本书出版遇到了好多困难。出版社觉得这本书不赚钱,非要让我自费出版。我是个穷作家,没多少钱,当时跑了好几个出版社,都说要钱,我有点束手无策。后来我想到,家里有父母留下来的齐白石的画,我打算给卖了,非要把这本书出版了。后来,有朋友建议说,这件事儿发生在锡林郭勒盟,写的是锡林郭勒盟的事儿,劝我找锡林郭勒盟的领导支持。一位兵团战友给锡林郭勒盟盟委书记荣天厚打招呼,他马上就批示盟委宣传部拨钱给出版社,把这本书给出版了。借此机会,我向北方新报社、藏书家协会、兵团战友以及烈士家属们表示感谢!”
张丽娜:净化心灵的写作
在老鬼采访烈士家属的过程中,他的爱人张丽娜一直陪伴着他,支持着他,并和他一起采访。
张丽娜说:“我也是兵团战士,但我们团在西部,草原大火发生在东部,当年我并不是很清楚草原大火的事儿。2005年夏天,我和老鬼去草原,他提出来想去看看烈士陵园。一路颠簸到了陵园,眼前的景象让我非常震撼,即便是兵团战友,即便是听说过这件事情,当你看到三大排墓碑,就会想到那些年轻的身影。另外一种震撼就是陵园太破旧了,非常荒凉,当时就想,他们的青春就这样没有了。当时,我们几个知青摘了一些花儿放在墓碑前,以表敬意。回来以后,老鬼说:‘有一件事儿,我想把这69个知青写下来。’当时,我的第一反应就是:‘谁看?’老鬼的回答是:‘我不管谁看,我觉得他们不应该被忘记。’老鬼的话让我非常感动。就像他的母亲杨沫所说:‘刚刚还在一起的战友,枪声响了,就倒下了,牺牲了!’他的母亲杨沫觉得她们那个年代的人不应该被忘记,就写了《青春之歌》。老鬼也是受他母亲的影响,他认为我们也应该有我们的歌,便开始动笔。老鬼图什么呢?我想,当时凤凰台在杜恒昌的墓碑前采访老鬼的时候,他就说了这句话:‘这些烈士,他们是死去的我们,我们是活着的他们。’这也是现在社会缺失的一种精神。在这个崇尚金钱的社会,这本书、这句话,都是一块纯净的净土。”
王再平:老鬼代表所有知青的心
王再平是呼和浩特市委一名退休干部,曾经是一位知青。他一直研究内蒙古知青,他写的不少文章被国内报纸、网站刊发。他来到会场,手提袋里装着多年来收集的老鬼的资料。
王再平说:“1968年5月,我去了西乌珠穆沁旗当知青。1970年,我和杜恒昌在锡林浩特开会。那时候,杜恒昌在知青中就有一定的威望,我们经常去找他聊天。印象中,杜恒昌高高的个子,穿一身黄军装,背一个黄书包,非常有激情。两年以后,我们正在下乡的地方劳动,看到了直升飞机,当时不知是怎么回事儿,后来知道是四十三团着火了,牺牲了很多战友。我在西乌珠穆沁旗待了13年,听到了许多关于69位救火英雄的事迹,还有许多抢救他们的细节。从那时开始,我收集了一些烈士的材料,也写了许多关于知青的文章。我也写过《内蒙古知青中的专家学者和作家诗人》。作为老战友,他们给了我许多精神上的鼓舞。我看了《血色黄昏》,一直留着这本书,马老师写的非常好,非常真实。马老师写这些烈士,实际上代表了内蒙古所有知青的心。因此,马老师的这些资料,我全部剪下来保留着。我觉得,草原大火是内蒙古知青史的一个大事儿,是内蒙古地方历史上的一个大事儿。”
王玉芬:非常珍惜现在的生活
“我想借此机会说说这么多年压在心里的话,说出来,是释放,也是解脱……”曾经是四十三团四连战士的王玉芬一开口,便泣不成声。
王玉芬说:“1971年4月8日,我和后来牺牲的部分战友是坐一个车皮去的兵团。一年后的5月5日突然着火,一中午失去那么多战友,深深地刺痛了我的心。我是幸存者,我背负着很重的心理负担,我活着,就应该把他们的事情告诉大家,但是我的精力、能力都做不到这一点儿,我一直很压抑。马大哥能够写这本书,我真的很高兴。我尽我所能,把自己知道的介绍出来,这让自己有一点儿解脱,心灵得到一些安慰。我们没有忘记牺牲的战友,因为我们曾经是一个车皮走的。我们院里一起走了4个女同志,最后就剩下我一个人了。这么多年,我不敢想,但是老梦见她们。现实中,我不敢触碰当年的回忆,一想起来就生病。身体不允许我太激动,但是我不能不激动,这本书,我都不敢看。当时失去亲人的家属到了兵团,有疯的,有病倒的,有哭瞎眼睛的,现在的我们完全能够理解当时家属的那种痛苦。活着的战友经常说,我们都是捡了一条命,比起牺牲的战友,我们幸运得多,所以再苦再难的日子都不怕了。我们战友经常聚会,我们连的人在一起吃饭的时候,总会把第一杯敬给烈士们,把酒洒向地面。我们没有忘记他们,那么多鲜活的生命啊!我没有白去兵团,我经历了艰苦的年代和不寻常的事件,收获也非常多。我非常珍惜现在的生活,有一杯苦酒垫底,再苦再难也不怕。”
邢野:一次心里很踏实的争论
邢野是呼和浩特人,也曾经是一位知青,近年来一直和朋友致力于知青通志的编撰工作。座谈会上,他讲了一个真实的故事,这个故事涉及到牺牲的69位兵团战士。
邢野说:“1997年,我当时在内蒙古地方志办工作,《锡林郭勒盟盟志》编撰完以后,我代表自治区地方志办去评审。《锡林郭勒盟盟志》上有一个栏目叫‘人物传’,里面没有这69位知青。第一我是知识青年,第二我负责盟市志的编修工作,当时就提出这个问题。他们也知道这件事儿,但是说这些人不是锡林郭勒盟的,就没有考虑。我据理力争,说这不行。经过几个来回的协商,锡林郭勒盟盟委、盟公署、地方志办决定,把这些知青编入《锡林郭勒盟盟志》。后来,有几个知青没有收进去,现在是64个。所以,兵团的这60多位知青在《锡林郭勒盟盟志》的‘人物传’里有他们的记载。每个人的介绍多则三五百字,少则一二百字。我觉得做了一件有意义的工作,也算是告慰我的战友,作为一个老知青,心里也很踏实。”
那仁满都拉:就像和姐姐进行了一次交谈
“读这本书,不但像和我的姐姐进行了一次交谈,而且也像和我姐姐的所有战友又进行了一次会面,感觉特别亲切。”敖敦烈士的弟弟那仁满都拉动情地说。
那仁满都拉说:“通过这本书,我们了解了亲人们生前的各种经历、表现以及他们牺牲时的情节,我非常感动。这是一部人物传记,填写了兵团史的一个空白。兵团历史中,这一段是非常悲壮的,如果马哥不写,这段历史由谁来写?这一事件应该记载在新中国的历史上。可以说,这本书对历史负责,对知青史、兵团史研究做出了巨大贡献。我姐姐和68位兵团战友牺牲,我们应该从两个方面认识:一方面,我们毫不否认当时救火方法失当,这是造成我们亲人牺牲的直接原因。另一方面,这也折射出我们这些亲人当时作为兵团战士服从命令、听从指挥,扑向草原烈火,不惜牺牲自己的精神。这种精神应该被当今社会青年学习和继承!看完这本书,令我们有很多思考,给后人很多启迪。”
胡益华:兵团战士的奉献精神让人感动
“今天,通过座谈,见到这么多有过兵团工作经历的知青和烈士亲属,我非常激动,非常感动。”自治区党委宣传部理论处处长胡益华说。
胡益华说:“刚才听了老鬼先生的介绍,以及兵团战士和烈士亲属们的回忆,让我们感受到了那个特殊岁月里大家忘我的奉献精神。这种精神,不仅在过去的年代感染着国人,即使在今天,仍然给我们以感动,给我们以激情。老鬼先生克服困难,不辞辛苦采访,忘我地写作这本书,不仅仅是对战友的纪念,也充分体现出一个老兵团战士忘我的精神。今天参加这个座谈会,我非常受教育。我想,将来所有读过这本书的朋友们,一定会深深地被我们这些兵团战士忘我的牺牲精神感动。在新的历史时期,我们也会遇到好多困难,像去年的抗震救灾以及其他自然灾害,也涌现出许多值得敬仰的、可歌可泣的英雄。这本书描绘的这段经历是不可忘记的,我们现在取得的成就和发展,与过去大家的不辞辛苦、忘我的工作精神是分不开的。今天,我不仅收获了反映知青生活的书籍,更收获了精神,我会慢慢地品读,慢慢地消化,把在书中品到的精神化作工作的动力。”
张建平:不要忘记知青历史
张建平曾是二十四团的战士。他是老鬼的老朋友,也是其作品的忠实读者。
张建平说:“老鬼经过几年艰苦努力,采访的人有赤峰的,有呼和浩特的,有集宁的,还有河北唐山的,他一个一个地找,很不容易。所以说,老鬼是有社会责任心的,社会责任心驱使他这样做。老鬼的名言是‘他们是死去的我们,我们是活着的他们’,把这段历史写出来,把这些值得纪念的人都记载下来,不光我们记住,让后人也记住,这是很了不起的事情。老鬼的这个举动,很值得赞扬。我们内蒙古兵团1969年组建,1975年解散,时间太短,但是就这短短的几年,给我们留下的印象不是一般的深刻。老鬼在兵团期间有5年被当成‘反革命’,结果他们连里他是第一个跑回来看第二故乡的。兵团当时是集体生活,注重组织纪律性和集体主义精神培养。回顾那段历史,叫人们不要忘记,这也是老鬼写这本书的意义所在。(文/首席记者 张泊寒 本报记者 张媛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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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张泊寒 张媛娜
编辑:
刘延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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