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青崔向东:下乡三载,收获的不仅是苦难(组图)
2009年11月09日 10:52凤凰网知青 】 【打印共有评论0

与老队长李邦成合影

村子西头的土路,我的印象里它非常宽,但眼前的它并不宽,而且仍然是土路

李后村,与我下乡时没有太多变化,只是已经没有了土坏房

与村里原保管李邦中夫妇合影

与村民合影,左起第一人为原大队副支书李道文

崔向东个人简历

崔向东,河南省郑州市人,1957年出生。

此生至今最大遗憾是一直未能进入全日制大学学习,曾先后就读于电大、党校和网络教育,终毕业于人民大学网络教育学院汉语言文学专业本科,获文学士学位。

1974年毕业于郑州市第23中学。同年4月下乡到河南省汝南县。

1976年应征入伍,到解放军00060部队服役,在后勤处总库工作,任战士、班长,团支部书记。1980年加入中国共产党。

1981年复员,进入商业部郑州贸易中心栈工作。1985年后,先后任保卫科副科长,办公室副主任、主任,党支部书记。陆续在出版物及报刊杂志上发表报告文学、散文等10余万字,出版图书2本。

1997年调入中州古籍出版社,先后担任办公室副主任,总编室副主任,三编室主任。参与编辑、策划的"中国改革开放二十年"丛书和《嵩岳文献丛刊》等图书分别获得国家图书奖和省级图书奖。2001年任河南美术出版社副社长,主管出版发行工作,同时参与了多种图书的编辑和策划工作。2005年任河南出版后勤服务中心主任。2008年任河南新华出版服务公司总经理。

进入出版系统工作后,先后在国家级和省级报刊杂志上发表近20万字的论文,并为《河南文学史》等多部图书编撰词条。1997年经全国统考获得经济师职称。1999年被评为编辑职称。2002年被评为副编审职称。

个人最喜爱做的事情是学习历史和文学,有可能的话做点小小的研究。平日里爱读书、旅游、摄影。近几年已经极少在报刊上发表文章,偶有所得即付之博客,不求点击但求保存人生之经历,以之为乐事而不疲。再有闲暇,聚三五好友,或豪饮或细啜,间或聊些日常趣事,至酣处喜击掌而作放达状,亦人生之一乐也。

今年,是我下乡35周年。

35年前,初入社会的我品尝了艰难,也受到过挫折,但那不到三年的短暂时光带给我的绝不仅仅是对于苦难的回忆。而今已逾知天命之年的我,回眸走过的人生历程,如果要用一句话表达现在的心情,我还是想说:感谢那段生活,它确立了我人生的坐标。

一、初为知青

离城

1974年4月15日。

晴空万里,朝霞满天。郑州二十三中(现在的郑州市旅游学校)校园里,下乡的我淹没在下乡的和送行的人当中。不是故作深沉,但确实没有过多的激动,因为那时我的选择似乎并不多:留城不够资格,招飞第一关就刷下来了,结果自然只有下乡。

7点来钟,我们乘着解放牌大卡车离开了郑州,目的地是一个叫做水屯的地方,那是个公社所在地,在驻马店的汝南县,其实它离驻马店很近,只有8公里。

年轻人的心极易激动,我和同学们昂首挺胸地站在车厢里,任由扑面的晨风吹打着我们的脸庞,掀起我们的衣角。碧绿的田野在眼前,蔚蓝的天空在头顶,我们的歌声冲破早晨的平静,抛在不平坦的柏油路上:"长鞭哎那个一呀甩哎,啪啪地响哎,我赶着汽车出了庄。"那是电影《青松岭》里的插曲,只改了一个字。

汽车离开市区时,等候在路边的警察叔叔笑咪咪地招了招手,车乖乖地停了下来,他们收走了我们带的"凶器":10几条杉木杆。我真的有点心疼,我的那一根是前几天夜半时分潜入苗圃里搞到的,还费了好大的劲才用火烘干拉直了。结果,没了。

200多公里的路,跑了五六个小时。下午两点终于来到水屯公社,受到热烈欢迎。人们看我们的眼神挺复杂的,说不上是喜欢还是可怜,但是很纯朴,这可以看得出来。午饭很丰盛,吃的什么已经记不清了,只是记得桌上有很多碗和盘子。

当天下午入住生产队。是在公社东南10多里的地方,一个叫做李后的生产队。那是个大庄子,李庄,南面的叫李前,北面的叫李后。我们住的地方是位于庄子北边的生产队仓库边上,五间房子,4个女生住东边两间,4个男的住西边两间,还有一间堂屋。最西头是一间厨房,当地人叫做灶锅的。

我的知青生活就这样开始了。

第一节课:忆苦思甜

那是我们下乡的第二天,也就是1974年4月16日,按照惯例,生产队里要请一位老贫农给我们上阶级教育课,就是忆苦思甜。

跟着队长来的是一位50来岁的村民,叫什么已经记不起来了,后来知道他很能讲故事,还有一手做饭的好手艺,是村里的一个能人。

他开始讲了。先是讲村里的地主如何欺压农民的,虽然他的口才真的不错,但是这一类的故事我们从小就经常听,不觉得有什么新鲜的,也就没太留心,低了头去摆弄带下来的本子,作记录状。忽然,听到他呜咽起来,话也说得不连贯了,我这时抬头打量着他,只见眼泪从他的脸上流下。前面讲的什么,没有听的真切,只听他在哽咽着,吐字也没有开始时清楚,只能听出"浮夸风"、"大食堂"什么的。

不过,我偶然看到队长在他和身后用手拽他的衣服,我很疑惑,难道是不让他边哭边讲吗?可是哭着讲着效果不是更好吗?他好像还沉浸在悲痛之中,一时没回过神来。队长就用力拽了拽他。然后,脸上现出一种很尴尬的表情,对我们说,他讲的太悲伤了,算了吧,以后有时间再让他讲。说着就把那个村民拉了起来,一同走出了屋门。这次阶级教育课就这样不明不白地结束了。

第二天我们才听说,原来那个村民忆着苦忆着苦,不小心忆到了1960年前后,河南当时浮夸成风,驻马店是重灾区,这个村子里不少家都有一本苦经念呢。还听说,队长也挨了批评。

后来,我还专门抽时间对浮夸风时这个村子遭受的灾难做了社会调查,开了两个座谈会,走访了十几户村民(这些方法都是从毛主席那儿学来的),了解到在村村办大食堂,搞浮夸风时,这个村子死绝了6户,几十口人告别了人世。当时还根据调查的情况写了一份社会调查报告,可惜到当兵离开农村时丢了。

生活的定律:男女搭配

下乡要过的第一关就是一日三餐。

做饭对于我和同学们都不算难事,因为我们从小就过着基本独立的生活。大多数人的父母在"文革"开始后都下放到农村,郑州的许多住宅楼里每天见到的多是一帮年龄大小不一的孩子,脖子上挂着钥匙,除了玩就是自己做饭吃。苦是苦了些,倒为下乡做了准备。

不过,这件小事上却体现出了我们这个知青组的优越性。

我们一共8个人,4男4女。为了方便,就分了4个组,一男一女为一组,做两天的饭。男的负责挑水、准备柴禾、烧火,女的负责做饭、刷碗。下地干活回来,两个人各忙各的,配合得挺默契,饭菜品种还每天尽可能地变换着:面条,油饼,馒头,米饭,还包饺子,那可是过年才能吃上的,让村里的人都看呆了。"啧啧,他们会做饭!"

关键是,这样做我们自己觉得很舒服,不觉得累和苦。

我们一个班22个同学下到水屯公社,被分成了三个组。另外两个组,一个是纯男组,一个是纯女组。纯男组的初衷是玩的方便,纯女组的初衷是生活方便。结果,下乡一个多星期,事情便有了变化。那是下乡后第一次相聚,同学们侃啊聊的都很尽兴,饭后临走时,纯男组却提出了一个要求,想和纯女组合并或是重新编组。问及原因,他们说这说那的,拉了一堆客观理由,其实根本的就一个:生活太单调了。

刚下乡时体力劳动强度并不大,一般都安排知青看看麦地、桃园什么的。但是,当时的城市里文化生活也不丰富,农村就更不用说了。乡村的环境与纯男组在学校时的想象差距太大,没有什么活动的场地,一到晚上,也就是打打牌、听听收音机什么的,没有别的事情可做,当然感到单调和空虚了。

纯女组没有马上答应。后来这件事也没有办成,被公社知青专干给否定了。

当然,我们这个混编组倒也不是谁看得远,而是老师捏合成的,这一捏合,却成就了我们实实在在的方便。男女搭配干活不累,的确是千真万确的定律啊!

苦中作乐:逮虱子

刚下去的时候,我们和农民们不太熟悉,除了下地打打交道,其他时间我们过我们的,很少到村里走动。他们有时来也只是到门口站站,或是伸头向屋里探望一下,可能是为了一下看一下城里学生的起居到底是个什么样,满足一下好奇心吧。慢慢地,我们和村里人熟悉起来,关系也处得相当好,来往就多了起来。有时会有人来把我们中的某一位喊到家里去吃顿饭,或是拉去打打牌什么的。也时不时会有人到我们住的屋子里来坐,开始时是客气地坐在凳子上,后来有大胆一点的就坐到床上来了,再放肆一点的甚至能半躺着歪在床上。我们是去接受再教育的,别的也不好说什么,再说了,贫下中农这么做分明是一种友好的表示嘛,用现在的话说,那是看得起你。而且,说真的,他们除了不太讲究卫生之外,确实是非常可爱的,有着许多许多的优点,我们相处得不仅是融洽,更多的是一种非常纯朴的友谊。

可是,村民们不太讲究卫生的现实很快就让我们尝到了恶果。那时是冬天,我们一般是十几二十天才能洗一次澡,而且要跑到驻马店或者回郑州洗。但村民们是不大常洗的,一来没这个习惯,二来澡塘也离村子太远,在几十里外的老君庙,没谁专门跑去洗澡的。夏天时,每家都有压水井,天天能冲个凉,到了冬天基本上就免了,太冷啊!

冬天里,我穿的衣服多,起初是觉得身上痒,也没往别的地方想,用手抓抓完事。后来觉得不行,痒得受不了,又不好意思问其他人,就等到夜里,看着同学们都睡着了,我悄悄地把油灯点上,披着衣服坐起来,把内衣脱下来放在灯下仔细地看。这一看还真有发现,在内衣袖口边上,先是发现了一个小小的黑家伙,会爬,用手一捏,出来一兜血,眼见是不活了。再一找,还有,于是又是捏,然后再找。不多一会儿,居然捏死了一二十个。

这时,我发现同学们也都坐了起来,一个一个也像我一样脱下内衣凑到灯前找了起来。虽然都不太好意思说什么,但彼此间心照不宣吧。一时间,屋子里充满了血腥。

再过一会儿,气氛逐渐活跃了。先是有人报告:"又找着一个!"接着又有人说:"看,这一个怪肥呢!"然后又相互间开起了玩笑,见谁的收获大了,就封一个团长的称号,谁逮着的肥了,就送一个大王的雅称。一时间嘻嘻哈哈,好不热闹。隔壁女同学不知就里,还提意见,说我们简直发神经了,半夜不睡,明天还要劳动哩!

突然,有人提问:"这家伙叫什么?"我们都愣住了。还真的不知道它叫什么。于是,我们几个人都从自己的记忆里往外翻,想找出点有用的东西,可一时半会儿地竟然没有找到。我们就想像着给这些小家伙起名字,有说坦克的,有说汽车的。说着说着,最后,我们几个不约而同地想到了一个词儿:虱子!

就是它了。

战斗正未有穷期。我们说着找着,找完了内衣找棉衣,找完了棉衣找外罩,然后穿衣起床,把被子、床板也查了个彻底。全查找完了,天已黎明。

当时,我还顺口诌了几句打油诗,记得其中两句是:"夜半惊坐起,灯下逮虱忙。"

接着我们又宜将剩勇追穷寇,把床抬到屋外准备着白天让太阳好好地晒一下,被子拆掉,烧一大锅水,烫!

女同学起来后,真的不知道我们这一夜发生了什么故事,只是嗔怪我们搅扰了她们的好梦。也许,她们到现在也不知道这一场发生在她们隔壁的战争。

还是她们讲究干净,没有听说她们那里发现有这种动物的。

于是,我们又进行了认真的总结,查找漏洞,及时采取了有力的措施。从那以后,对来访的村民,一律友好地把他们请到远离床边的板凳上坐,不再允许坐在床上,而且注意保持一定的距离。由于我们做得很得体,倒也没影响我们和贫下中农的友好关系。

从那以后,也没有再发生过这样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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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崔向东   编辑: 刘延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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