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青李兆升:那年那月那地方
2009年06月12日 09:45凤凰网 】 【打印0位网友发表评论

岁月的尘埃曾将多少难忘的往事掩埋,可心灵的钥匙却常把记忆的闸门打开。在我人生的阅历中,怎么也不能把四十年前的知青岁月抹去。

1968年9月24日,我作为通化市七中第一批、全市第二批"老三届"下乡知青,胸怀"扎根农村干革命、广阔天地炼红心"的豪情壮志,与同校的其他9名同学一起到辉南县板石河公社落户(集体户),那年,我16岁。

乍到农村,对于我们这些生长在城里的学生来说,一切都感到新鲜。我们下乡在辉南县板石河公社红旗四队,村名叫苗家街。这是个依山傍水的村庄,辉发河支流三通河缓缓地从村边流过,隔河相望的东面是峰峦起伏的群山,而村子的南西北三面都是平坦的农田。我们下乡的时候正是即将秋收的季节,望着金色的稻浪,袅袅的炊烟,弯弯的小河,五花的山峦,我们仿佛来到了理想中的仙境,更对未来充满美好浪漫的憧憬。

然而艰苦的劳动却与我们当初火一样的激情形成了巨大的反差。这便是我们知青首先必须过的"劳动关",也是考验我们豪情壮志是否坚定的试金石。

在大帮轰的公社化时代,生产队实行工分制。每项农活都是由队长委任的被称为"打头的"领着干。跟上"打头的"即可记一等满分(一般活每天10分,春季插秧、夏季薅稻子为20分),而跟不上趟的只能记二等或三等分了。那时的我虽然个小(集体户10个男生中数我个最小,体重不足百斤),但却极要强,每样活我都拿出拼命的劲头跟上"打头的"。记得刨茬子时,为了不让"打头的"落下,我使出浑身的劲楞是一直跟下来没被甩下,结果几根垄下来,十个指头都是血泡,一碰钻心地痛。而一摸脸上,则满脸都是出汗蒸发结晶的白刷刷盐沫!最累的刨茬子活我没被落下,其他的如打茬子、割稻子、铲地等活我就不在话下了。再就是水田插秧也是个较劲活,而为了能挣一等分,我凭着体轻手快的优势,没几天我成为队里的快手之一,并学会了左右开弓,既提高了速度,又节省了体力,成为全队乃至全公社的唯一。而每天十四、五个小时的弯腰劳动(指插秧),我竟坚持一直插完秧一天没歇工,整整一个月!深得当时被称为贫下中农社员及生产队长的刮目相看和众口一致的赞扬,以至于在后来的招工返城多次优先推荐我,这是后话。

刚下乡时,正是"文革"个人崇拜顶极之时,记得我们集体户还坚持做到"早请示、晚汇报",跳"忠字舞",可没坚持几天,随着劳动量的不断增大,大家的厌倦,加之上边也不再要求,这种现在看来近于愚昧可笑的形式和举动也就不了了之,也没有人感到这种悄然放弃是大逆不道。因为在农村,只有劳动才是第一需要啊。我们也逐渐明白了,如果地里长不出庄稼,心再红、再忠也没有用哇!

艰苦的劳动不但磨练了我们的身体和意志,也增进我们与当地农民间(当时被称为"贫下中农")的情感,也就是我们下乡知青必须经历的"感情关"。

在共同的劳动中,与农民从相识到相知,使我们感受到农民的勤劳朴实和善良真诚。年长的农民对待我们这些知青就像自己孩子一样,劳动中经常照顾接应,家有好吃的都想着我们。而与我们年龄相仿的农民则把我们当作亲兄弟姐妹。记得我们刚下乡不久的一次割稻子,我不小心将左手一手指割伤出血,见此情景,与我邻近的一个小伙子竟将自己的衣服撕破为我包扎伤口,令我十分感动,后来我才知道他叫迟云,当然成为我最要好的农民朋友。而农民家的大事小情我们更是倾力相助,一农民老大娘患病手术急需输血,是我们集体户的两名男生为其献了400CC鲜血,挽救了她的生命。一产妇大流血,也是我们集体户的所有男生用担架轮流抬着跑步18里送到了镇医院,保住了女婴的生命。在当地有一风俗,人死了要有人守夜(现在也如此)。这连一般农村小青年都害怕的事,我却与户里同学一起守过两次夜。是朝夕相伴的劳动,拉近了我们与农民间情感的距离,是以心换心的交流,架起了我们与农民间友谊的桥梁。看着地里草长,我们与农民一样心急火燎;遇到干旱苗蔫,我们与农民一起期盼下雨。春天,我们与农民一起付出播种的辛劳;秋天,我们与农民一起分享丰收的喜悦。艰苦的劳作,使我们懂得了盘中餐的辛苦;和谐的相处,使我们感悟到农民的淳朴。如果单从正面总结这场知青上山下乡运动,我想这应该算作是一大功绩吧。

在经历了"劳动关"、"感情关"的磨练考验后,所有的知青更躲不过"思想关"。

在浪漫理想和艰苦现实的巨大反差面前,每个知青思想深处都经历着不同的变化。有的由于经受不了苦累农活的考验,三天两头跑回城里躲避;有的在日复一日的无休止劳作面前,对自己豪情满怀初衷产生了动摇怀疑;更有的对自己未来的前途产生了悲观。于是,大约在我们下乡一、二年后的1970年前后,在知青点(集体户)中普遍弥漫着一种思乡、悲观情绪。而伴随这种情绪而生的,是当时各知青点(集体户)流行的一些反映知青思想意志消沉的歌曲。我记得有《惜别》(传说歌词是一名落魄的国民党将军所作)、《南京之歌》等。其传播之快、范围之广,即使今天回想起来,仍可称奇。每当吃完晚饭后,我们躺在炕上时,不论谁先起的头,只要有一个人领唱,大家便跟着一起唱起来。西屋的男生一唱,东屋的女生(后到我户4名女生)也自然和着唱起来,歌声带着我们思乡、迷茫的情绪飞向远方。当时那种默契,那种和谐,至今回想起来,仍历历在目,难以忘却。这种悲观消沉的情绪自然也影响到我,虽然当初我与大家一样抱着"扎根"的决心,但一想到今生将面对脸朝黄土背朝天的现实与自己中学时代设想的上大学、将来有一番作为的目标相悖时,心中不免有些无奈的遗憾和不解的茫然。只是令我至今感到欣慰的,是"文革"前学校的正统教育,老师的谆谆教诲,使我积极向上的心没有泯灭。正是由于有了这种心态,使我产生和保持了奋发进取的动力,能适应和经受住艰难困苦的考验。还有一点值得提及的是,在下乡的三年多时间里,每当农闲的时候,我与其他同学一起收集和阅读了当时被列为黑书、禁书的许多优秀文学作品,如《钢铁是怎样炼成的》《青春之歌》《红日》《烈火金刚》《小城春秋》《苦菜花》《平原游击队》《晋阳秋》《沉船》《林海雪原》《野火春风斗古城》等。应该说,书中的正面人物的人格魅力、思想品德给予我很好的启迪和熏陶,书中的美语佳句、写作技巧促进了我文学修养和写作水平的提高,并对我的人生轨迹和命运产生了重要影响。

由于我表现突出,下乡三年多,我出勤和工分一直保持全户第一,为此,生产队、大队、公社曾三次推荐我招工进城,然而由于出身不好的原因,我只有在第三次招工时,才于1972年1月15日到辉南县境内的一座省属煤矿当工人。

回首难忘的知青往事,常常使我不胜感慨。是艰苦的劳动磨练锻炼了我,是朴实憨厚的农民深深影响了我,使我懂得人生应该如何面对逆境,应该怎样与命运抗争进取,更应该懂得哪些东西需要珍惜。

正是由于我通过下乡三年有这样的感悟,促进了我坚韧自强性格的形成才使我在后来的人生道路上不断进取。在煤矿工作20年中,我入了党,提了干,从一名煤矿工人成为一名国家干部,并于1995年调入吉林市的一家新闻单位工作,现已预退。

反思这场在"文革"中发起的知青上山下乡运动,无论从民族的、国家的角度,还是从历史的、辨证的角度看,都可谓得不偿失。上千万"老三届"知青走出校门,中断了学业,造成青春虚耗、知识断代的恶果和遗患,是无法用数字和言语表达的。至于我所说的个人感悟,如放在国家和民族的角度衡量,则未免有些微不足道和过分牵强。

在知青上山下乡40周年之际,我们应该衷心感激改革开放的总设计师邓小平同志,是他老人家以真正的无产阶级革命家的远见卓识和雄才大略,带领全党和人民从"文革"浩劫的恶梦中走了出来,把中华民族引上了伟大复兴之路!

一晃,40年过去了,每当紧张忙碌的工作之余,或是心旷神怡的花前月下,我时常想起曾在我人生道路上留下深刻烙印的那年、那月、那地方……

--谨以此文纪念上山下乡运动40周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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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李兆升   编辑: 刘延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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