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72年7月9日，夏天的日本海风暴骤降，在飓风和暴雨之下，海面上的船只都处于风雨飘摇之中，为避开风暴，这些船只纷纷要求进入港口避难，其中一艘名叫“玛丽亚·路丝”的秘鲁货船也获准进入日本横滨港避难。看起来这是一次极其平常的避风停泊，但几天后，一次事件改变了这一切。

“玛丽亚·路丝号事件”震惊世界

7月12日深夜，只见“玛丽亚·路丝”号出现一阵骚动，伴随着呼喊和打斗声，紧接着有人从船上跳入海中，随后便是一阵枪声。跳海的人幸运地游到了旁边停泊的一艘英国军舰上。英国人赫然发现这竟然是一个中国人。在翻译的帮助下，这位幸存者向英国人讲述了事情的原委。一切都要从秘鲁的大铁路建设说起。当时，秘鲁政府获得了英国资本的支持要修建一条大铁路，铁路要穿越海拔5000米的安第斯山脉，这里不仅层峦叠嶂，而且施工地段空气稀薄，紫外线极强，加上高海拔时而带来的冰雨，在这一地区施工非常危险。当时，即便工钱很高，秘鲁本国也没有人愿意冒这个险。秘鲁政府只有去外国获取劳力，他们将目光放到了中国。秘鲁公司来到中国沿海后，为了能够招到工人，在招聘广告上欺骗中国人，说是要招他们去南洋做工。就这样，“玛丽亚·路丝”号在装上中国劳工后，开始从中国沿海启程，准备穿越太平洋，回到秘鲁。

在回航的过程中，中国劳工得知他们的目的地不是南洋，而是遥远的南美。这些人住在暗无天日的底舱，等待他们的要么是生病之后被扔进海里喂鱼，要么是客死异乡。由于当时的卫生条件所限，运送华工的货船可以称作“浮动地狱”。感到受骗的中国劳工们决定冒死暴动。那个夜晚的暴风雨给了他们良机，这些人趁着浪大风高，从底舱冲出，好歹有几个人趁乱跳入海中，准备向岸上寻求帮助，于是便发生了起初的一幕。

日本政府伸出援手，劳工问题解决

英国军舰将获救劳工转交日本方面，起初日本方面并不愿意因为这件事引来不必要的外交纠纷，于是对这位华工安慰一番，又将他送回货船。结果可想而知，自7月12日深夜事件发生后，英国军舰就常常听到秘鲁货船上的打骂声和哀号声。英国公使得悉情况后，向日本方面施压，认为这一事件违背人权，而且中日为邦交邻国，日本若置身事外，于日本不利。同时美国公使也支持日本方面调查此事。看到英美的态度，日本方面行动积极起来，迅速派遣外务官员登船检查，查看劳工情形，一面将这一事件向新闻界曝光，同时与中国联系。

在英、美、中等国的介入下，日本政府主持了对这一事件的审讯。先是由华工状告秘鲁货船虐待华工。人证、物证俱在，虐待事实无可辩驳。看到这种情况，秘鲁船主提起另一诉讼，那就是告华工违反合同，要求华工赔偿经济损失。结果在这一审讯中，船长提供的合同，其中写明雇工全无人身自由，并且雇主可以自由买卖雇工。于是日本方面抓住这一条款，认为这实际上是奴隶买卖而不是所谓的劳动合同。让日本方面没有想到的是，秘鲁货船的代理律师不知从哪里弄来一份日本本国的人身抵押借款合同，这是一份向妓院借款的合同，其中写明如果逾期不能还款，那么抵押在妓院的女人就任凭妓院处置。律师反驳说，日本自己都有这样的问题，又有什么资格说秘鲁货船进行奴隶贸易？这一指责虽然令日本方面尴尬，但毕竟与劳工案不同。

日本方面最后宣判，秘鲁货船虐待劳工事实清楚，与劳工所签订的合同无效。准许秘鲁货船离港返回，货船上的华工则择期移交中国方面。就此轰动一时的“玛丽亚·路丝号事件”告一段落。

日本颁布“娼妓解放令”

“玛丽亚·路丝号事件”将秘鲁方面虐待华工的事实暴露在世界面前，各国的谴责让秘鲁方面尴尬不已。迫于舆论压力，英国和葡萄牙随后在澳门停止了苦力贸易，这就堵住了秘鲁引进中国劳工的一个主要通道，而其国内的经济建设需要大量的劳动力，秘鲁迫切需要通过合法手段解决劳工问题。1873年，秘鲁总统帕尔多派遣特使葛尔西耶来到中国，商谈建交和招募华工的问题。不曾想碰了一鼻子灰。1874年容闳去秘鲁实地调查华工境况，报告公布之后，国内外舆论反应更加强烈。时任谈判代表的李鸿章明确表示，如果秘鲁华工的待遇不能改善，招工一切免谈。在其后的谈判中，秘鲁特使作出承诺，明确规定秘鲁方面不得拐骗华工，不得虐待华工。到1875年，中国和秘鲁正式建交，这其中华工问题毫无疑问起了推动作用。

另外一个意想不到的后果出现在日本。日本因为妥善解决了“玛丽亚·路丝号事件”，刚刚宣布维新的明治政府得到了世界赞誉，但在当时审判过程中，秘鲁货船代理律师的反驳，仍然言犹在耳。日本本身存在的人身买卖问题，也由此被世界关注。所以在事件解决不久，同年11月2日，日本颁布“娼妓解放令”。日本方面规定，在全国范围内，那些与妓院有长期、短期契约的娼妓、艺伎及奴婢，她们的卖身契约失效，妓女与妓院之间的各种债务一笔勾销。当时妓女的地位就如同牛马一般，所以当时人们又把这个命令称作“牛马解放令”。这一解放令只是将那些因为债务成为妓女的人解放，并没有废止妓女。但很显然，日本颁布这一命令，与“玛丽亚·路丝号事件”中的那位律师的反驳有着一定的关系。▲

(2008.09.05第13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