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鉴》札记(5) 韩非的悲剧 法家的绝唱
2009年05月21日 10:41凤凰网历史专稿 】 【打印0位网友发表评论

韩非主修刑名之学,最终自己却被无情地套上了枷锁,这仿佛是一个魔咒,比如作茧自缚的商鞅,致使后来的士子们不得不把步履谨慎起来。我无数次在想“慎终追远”这句话的涵义,一个人成就功业固然重要,而后天的修持却决定着功业的结局。作为悲剧性的人物,韩非一生钟情的学术主张,如一杯酒,练就了他的人生性格和人生信条,而最终,这杯酒却成了为他壮行的最后晚餐。

韩非子,韩国的贵族,和秦国后来的丞相李斯是同学,师出荀子。按理说,六国多辨士,不说口若悬河,口齿伶俐也是基本功夫,可是我们的主人公偏偏患有严重的口吃——命运跟韩蜚非开起了玩笑。

当时的情况是这样,秦王赢政只要轻轻推开函谷关,第一眼见到的,便是挡住了他千万虎狼之师东进路线的韩国,门口拦着块石头,出入肯定不便,换谁不生气,得把这挡路的白帝子斩了,反正他的国家也是从晋国抢来的(三家分晋)。

秦王的剑锋于是直指近邻。而国内,韩王的优点和大多数国君一样,无非亲近小人,酒林肉池,把一些正直之士当作眼中钉。边关吃紧时,才慌忙想起我的那些大将们都在家抱小孩呢,于是临时征调让他们去挡一阵子。要是赢政稍打一个盹,他又温柔富贵乡去了。

而问题在于,韩非是一个有理想有抱负的人,眼见着韩国国势一天不如一天,不仅仅是忧虑,而是忧愤,多次上数韩王出谋献策,其结果,不用说各位都能猜得出来,否则他也犯不着待诂赢政。一口气出不来,憋得慌,于是作《孤愤》、《五蠹》、《内、外储》、《说林》、《说难》五十六篇,十馀万言。

后来的太史公在作《韩非列传》时说了一句著名的话:“余独悲韩子为《说难》而不能自脱耳。”韩非自视甚高,独独缺乏自知之明——然而这个玩笑却是几乎每个人身上的共性,不单是韩非。

时间到了公元前233年,韩王安五年,也就是秦王十四年,距秦统一中国仅剩12年。韩国被秦王折腾得没办法,最后想起了韩非子,派他去试一试,秦王不也喜欢刑名么。恰恰赢政也听说了这个人,想见他,于是韩非子的悲剧性人生只等着落幕了。

韩非没忘此行的使命,韩非更没忘在冠冕堂皇之他自个的使命,那就是急于抓住他生命中的最后一根稻草,反正韩王要纳地献玺,请为藩臣了,不如我先投降一步,争取个主动。这是韩非一生中最后的、也是致命的败笔,他料不到旁边还有一双眼睛冷冷地盯着他看,那人不是别人,正是他的同窗好友李斯。

韩非给赢政上了一道书,口气和计划一样大,只要你赢政听我的,灭赵、韩、荆、魏、齐、燕,不在话下。赌注也大,“四邻诸侯不朝,大王斩臣以徇国,”准备用身家性命来完成这场豪赌,可见他的破釜沉舟之心。这个计划倒很合嬴政的攻击性脾胃,“悦之”,但稍稍迟疑了一下,“未任用”。

于此我产生了一个的疑问:赢政见到韩非了么?从外交礼节上看,赢政应该出来接见一下来自韩国的使团,况且韩非也是咱想见的人物。《史记》上说,秦王为了见韩非,甚至命令部队加紧进攻韩国——这真是一件令文人学士憧憬的事,尽管以灭亡韩国为代价。但在外交场合,彼此之间可能只有客套,没有更多的机会交心,一者有韩国的其他使节在场,不便一开口便要出卖宗祖国,一者韩非也知道自己的底里,伶牙利齿从来就不是他的强项。

从后来的史书只记载韩非的上书一事来看,他们之间尚缺少一次足可达成共识与互相信任的长谈,这个设想中的秉烛夜谈重要到可以保住韩非的命。要用你韩非,总得见见面再说吧,这或许是一向坚强果敢的赢政一反常态,优柔了一下的真正原因。如果历史是天平,这时候的历史显然没倾向韩非那边。

而此时的後台,已然有个人物,冷冷然地看这一出,楚人李斯,也客卿秦国,地位并不巩固,妒忌心使这个擅长心计的楚国人不顾同窗之谊,要置韩非于死地。他找到了韩非的死穴,也切中了赢政的心病。他对秦王说:“韩非,韩之诸公子也。今欲并诸侯,非终为韩不为秦,此人情也。今王不用,又留而归之,此自遗患也。不如以法诛之。”

这句话因袭了李斯在《谏逐客书》中为秦国谋划的战略思想。而等秦王缓过神来,韩非,这个因为口吃而错过与秦王面谈的人物,早已吃过了他一生中的最后一次晚餐。我一直在想,赢政后来为什么要后悔?惜才或其他?或许他在给他的久经沙场的将领们部署作战任务时,赫然看见他的统一版图中有荆楚的名字,而李斯不也是楚国人么。这只是一个设想。

《通鉴》中有两人评论了此事,一是扬子,一是司马光自己,二论皆以人情物理为基调。扬子认为,韩非之失在“说不由道”,没有基於“以礼动,以义止”的操持,口出狂言,不留後路,犯了自大病。司马光认为韩非为秦国谋画,“首欲覆其宗主国”,太禽兽了此人,死有余辜。

而秦相李斯也好不到哪去,他的发迹是籍著名的《谏逐客书》,“诸侯名士可下财者,厚遗结之,”如果不为所用,干脆“利剑刺之”,“然後使良将随其後,数年之中,卒兼天下。”了不得的这数语,足可与吕不韦的投资相媲美。李斯天赐聪敏,後来事功,却也缘起一件小事。他看到厕所里的老鼠和粮仓里的老鼠生活质量迥异。

这件事要在平常人也就平常看待,过眼烟云,可他是李斯啊,从中悟出了惊人的处事原则,因而恋栈之心极重。赵高、胡亥阴谋矫诏之时,为荣华计,也厕身其间;战乱云起,二世多次责让,“李斯恐惧,重爵禄,不知所出,”只好曲从主意,以致临死时还回头对二儿子说:“吾欲与若复牵黄犬,俱出上蔡东门逐狡兔,岂可得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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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刘义光   编辑: 蔡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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