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返京城,性情大变
回到常州的钱谦益,反复检视自己这十几年的官途经历。开始他想不明白,自己廉洁奉公,忠心侍国,为什么却被命运一次次地嘲弄,难道自己心存国家错了吗?他想呀想,翻遍了满屋子的孔孟圣经,但是找不到答案。于是他把目光投向了眼前,投向了正作威作福的魏忠贤—原来如此,曾经的宣昆齐楚浙诸党也曾经和自己一样立志做谦谦君子,凭一身正气位极人臣。现在他们位极人臣了,却不是靠一身正气,而是自甘堕落,投效魏忠贤这样的阉党,还恬不知耻地以其儿子、孙子自居。反观自己的同志,杨涟、左光斗他们丢了性命不算,还被扣上一身罪名,什么叫公理?把权力攥在手里就是公理!
崇祯元年(1628年),魏忠贤一党被灭,东林党再次得到发展的机会。钱谦益升任礼部侍郎,回到了京城。崇祯在打击阉党的同时,朝中留下了很多空缺。国家需要振兴,怎么能够缺人呢?崇祯下令在全国官员中公开招聘宰相。听到这个消息,钱谦益兴奋了,当时的东林党活下来的人中,资历和名望最高的就数自己,何况魏忠贤当年还亲自指责他为“东林党魁”。真是想什么来什么,钱谦益马上开始四处活动,发誓拿下下一份工作干首辅。然而钱谦益一辈子始终不缺绊脚石,走了魏忠贤,还有同属礼部的尚书温体仁和侍郎周延儒。他们原本想和钱谦益公平竞争,但钱谦益不择手段,指示徒弟瞿式耜黑白两道同时上手,硬是把他们赶出候选人名单。这两人失败后,联手一致对外,给得意中的钱谦益安上了“盖世神奸”的绰号。崇祯对奸臣极为敏感,生怕重蹈哥哥天启的老路,于是下诏将钱谦益革职,撵回老家。温体仁和周延儒则高高兴兴一起进入内阁。他们怕钱谦益东山再起,于是就唆使他人诬告,害得钱谦益于崇祯十年被打入刑部大狱,差点被治罪。钱谦益费了九牛二虎之力,四处求爷爷告奶奶,才被放了出来。
经过这次打击,钱谦益在崇祯一朝几乎未受重用。之所以用“几乎”这个词,是因为在崇祯十七年间一连换了50个宰相后,国家非但未能好转,反而越来越差。病急乱投医的皇帝想起了钱谦益,决定起用他。但是下圣旨的使臣没跑过李自成的大军,使臣还没见到钱谦益,北京城就已被攻破,崇祯皇帝在煤山上吊自杀,明朝灭亡。
投效南明,甘做人犬
明朝灭亡了,但是老朱家在江南还有一多半资产。作为明朝的第二首都,南京拥有一套完整的中央机构,安置了一些不得志的官员。钱谦益和一干大臣集中到南京,准备拥立一位朱元璋的后代登基称帝,重建明朝。当时崇祯的三个儿子全都没能跑出北京,能挑选的也只有藩王了。崇祯之前的天启无子,再往前就只能找万历皇帝的直系子孙了,可供选择的有福王、桂王、惠王和瑞王。后三个远在西南,路途遥远,最近的只有跑到淮安的福王朱由崧。但是以钱谦益为首的东林党当年在国本之争中反对前任福王朱常洵立储,害怕他的儿子秋后算账,所以倾向于拥立同样避祸淮安的潞王朱常涝。
打定主意,钱谦益派人前去对潞王致以诚挚的慰问,然后邀请他马上到南京就任南明王朝皇帝。潞王正要说声谢谢,来人又笑眯眯地说,不过在这之前您要先掏15万两白银。潞王蒙了,当皇帝还要掏钱?而且15万未免太多了吧?于是,他们就开始砍价,结果潞王实在没钱,买卖告吹。从这件事可以看出钱谦益作为文人的迂腐和短视,潞王一路南逃,能捡到小命已经万幸,谁还有空提着重歪歪的银子跑。潞王如果即位成功,钱谦益和东林党作为拥立功臣,高官厚禄自然不会少,到时别说15万两,就是30万两也不成问题。这件事只能说明经过几十年的宦海沉浮,钱谦益仍是个末流的政治家。
钱谦益在这边和潞王扯皮,另一边的凤阳总督马士英则展开行动,纠集大批军阀拥立福王成功。崇祯十七年五月十五日,福王在南京登基称帝,年号弘光。钱谦益见风使舵,立即大拍马士英的马屁,恬不知耻地阿谀奉承。估计马屁确实拍得不错,马士英一高兴,封了他一个礼部尚书兼翰林院学士加太子太保。这也就算了,不料他还大力推荐魏忠贤当年的干儿子阮大铖。要知道,东林党当初为了遏制魏忠贤付出了多少骨干的性命,而如今他这个东林党领袖居然做出这样的丑事,这不仅是对死去的同志的背叛,也是对他本人做人底线的彻底突破。
宦海起伏多年,虽然终成宰相,但却以否定自己四分之三的人生为代价,人,原来可以无耻成这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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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水银河
编辑:
刘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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