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家卧底传销组织助警方端掉23个窝点
2010年01月31日 02:42新京报 】 【打印共有评论0

新京报:我看你说过,被骗的都是最贫苦,最善良的人?

慕容雪村:是的。有时候你觉得特别心酸。特别不忍心。当时在里面有一对河南夫妻,50多岁。老头人特别好,天天给老婆打洗脚水,打了一辈子。他们在传销组织里,长期没有营养,便秘,只能靠吃泻药来排泄。我看他们洗脚脱下鞋,整个袜子的脚指头全都破了。就是这样,他们被骗拿出3800元来参加这个传销组织。很可怜。

新京报:在里面吃不饱?

慕容雪村:每天三毛五的菜金,还规定一个屋子里十个人菜金不能超过三块钱。我们只能买一块钱三斤的豆芽吃,或者就是去菜市场捡菜叶子。炒菜的油一次只能用一矿泉水瓶盖。真是吃不饱。我在里面基本上吃完饭接着就饿。

新京报:饿了怎么办?

慕容雪村:没办法。我跟带我的人说,我是身价百万的生意人,吃不了苦。带我的人还不错,每天早上让我买一块钱的包子。我每天早上躲在垃圾桶后面迅速地把包子吃完。就这样,一天下来我还觉得撑不住。

我有一天看到一个乞丐,在肯德基门前一手拿着好几个包子,一手拿营养快线,边吃边喝。我馋得不行。在里面就连个乞丐都不如。我还有一次,看到一个女孩拿着热气腾腾的包子在吃,我抑制了很久,才压抑住想上去一把把包子夺下来的欲望。

新京报:作为一个局外人,你觉得为什么这样还会有人呆在里面搞传销?

慕容雪村:洗脑太可怕了。而且他们是一种对人的摧残。你先进去,他们会给你一种认同感。但是认同感几天之后,他们就会不断地打击你,让你把自己贬低到无以复加的地步。你完全没有了自信,就只能老老实实地呆着了。

新京报:你自己体会到的传销,和以前印象中的有什么不一样?

慕容雪村:以前的都是参与者从传销窝点里出来之后的回忆,去讲里面的内容。这次一进去就是去细心观察的。觉得非常得荒诞可笑,简直就像每天在演一个荒诞主义的剧本。

被读者认出差点露馅

新京报:在里面,有没有遇到过什么危险?

慕容雪村:有几次。一次我在大街上走,突然我的一个读者认出我,上来就叫我的名字。我当时一下慌了,赶紧跟他说,你认错人了,甩手就往前走。幸亏跟踪我的两个人当时离我比较远,所以没有被发现。

新京报:当时很紧张?

慕容雪村:非常害怕。还有一次,带着我的两个人去聊天了。我跑到一个能上网的咖啡馆,把我得到的一些资料全发到我的电子邮箱里。等出来之后,发现大街上闲逛的人很多都是那个传销组织的,如果发现,我就惨了。

新京报:那你当时试图劝说那两个人,上层传销者没有对你产生怀疑吗?

慕容雪村:当时我劝说那两个人,后来发现我跟他们说的,他们都上报。

新京报:你怎么知道?

慕容雪村:因为传销的人开始对我进行特别辅导。每次特别辅导的内容,都是我劝那两个人的东西。我就怀疑了,也不再劝了。

新京报:在里面,你会写东西吗?

慕容雪村:在里面都会要求写日记。写完了还要给他们看。我是每天都会把发生的事情记在日记上,比如见了某某老总啊。然后还要写些违心的话,比如写我听了某某讲课,水平太高了。

新京报:这个传销组织算是怎样的规模?

慕容雪村:我在的只是一个很小的体系。因为我不能发展人进来,所以接触的人也比较少。这次解救出来的是157人吧。但是以连锁销售为幌子的这种传销组织,全国我觉得几万人至少是有的。

新京报:你最后是什么藉口要离开的?

慕容雪村:觉得自己掌握了很多东西,然后就以自己回家发展下线的名义离开了。我说我手机丢了,联系方式都没了,回家才能发展下线。

“说不上勇敢只是好玩”

新京报:在你找到媒体之前,你曾经向相关部门反映过情况,似乎不太顺利?

慕容雪村:我向各个部门举报过。现在似乎力度还不够。比如我找工商,找公安局,他们在职责上确实也有自己的难处。后来媒体报道后,江西警方那边还是非常重视的。

新京报:你有没有这样的担心,这个传销组织暂时被打掉,过了一段时间又死灰复燃?

慕容雪村:那几乎是一定的。现在有些地方政府对传销是一种纵容姑息的态度。我想如果想避免这种情况的话,需要的一是加大监管力度。另外就是要加强教育。传销组织你在城市里取缔了,它可以搬到城乡接合部,搬到农村。要想真正的反传销,需要把人教育好,让他们不被洗脑。我现在也在编一本书,《反传销手册》,我里面写了一些辨别传销的知识,可能会对大家识别传销有用。

新京报:你会为这次经历写其他东西吗?

慕容雪村:我准备写一本传销日记,把这些天的经历以纪实的手法写出来。主要是写我每天经历的事情,其实还是遗憾,没有多呆几天。我在里面呆的时间越长,他们的警惕性越低。对于他们洗脑的东西我觉得自己是完全掌握了。但是对于他们如何对人的未来进行控制,我还没了解得很清楚。

新京报:作为一个作家,你在传销组织呆的这段时间,有怎样的感触?

慕容雪村:我觉得有几句话吧。这个世界上最可悲的就是被洗脑。那种狂热,无论怎么劝都劝不住。一本极其糟粕的书被这些人作为《圣经》一样捧着。每天要抄,我就是抄错了一个字,把“的”抄成了“地”,那一页抄的会被全部撕掉重抄。

另外就是精神的贫乏太可怕了。不接触书、报纸、电视、网络,我觉得自己快要疯了。经过报刊栏都会直勾勾地看。有一次,我闷到求那个组织者,说我买本《知音》看看行吗,结果也被否了。

新京报:以后还会继续这样的卧底吗?

慕容雪村:也许吧。我觉得这倒是一条新路。比如说下次遇到东西写不下去了,我可以去体验。比如说去建筑工地,和农民工一起吃一起住一个月。这样会带给我新的灵感。

新京报:觉得自己这次是不是特别勇敢?

慕容雪村:说不上勇敢。因为不是特别危险,毕竟他们还没有限制人身自由。我只是觉得比较好玩,想试一试。

□本报记者 张寒 北京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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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张寒   编辑: 黄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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