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如地质学家李四光对于此议“甚favorable,且不以下条子为气,与其平日理想不同”,但是,蒋介石的这等举动已引起一班读书人的愤慨了,甚至于连表示支持顾孟余的王世杰与段锡朋都说,“要把孟余选出,适之也必须选出,给他们看看”。稍后,当翁文灏与时任中研院总干事的任鸿隽出面请客,席间谈及此事,陈寅恪即席发言,“大发挥其academicfreedom说,及院长必须在外国学界有声望,如学院之外国委员等”,其意在胡适,“至为了然”。陈寅恪甚至于“私下并谓,我们总不能单举几个蒋先生的秘书”,认为翁文灏、朱家骅或王世杰这些“弃学从政”的人物都不够资格。
从历史的大脉络来说,中央研究院的创院先贤,如蔡元培、傅斯年、顾颉刚与陈寅恪等人都致力于一个“学术社会”的建立——陈寅恪更在新政权下生活了二十年,却依旧坚持这般的信念(参见王汎森:《“主义崇拜”与近代中国学术社会的命运:以陈寅恪为中心的考察》)。陈寅恪会如此“表态”,理有所然。就在席间任鸿隽也发言,“大意谓在国外者,任要职者,皆不能来,可以不选”;傅斯年就说,如果采取这种排除法,“恐挑到后来,不存三四人,且若与政府太无关系,亦圈不上,办不下去”。于是曾经对胡适“文学革命”的主张唱过反调的植物学家胡先骕就提议“假投票”,结果翁文灏二十三票,胡适二十一票,朱家骅十九票。令人意外的是,王世杰只得了一票,让他“总不释然”。
到了正式开会投票的时候,到场者三十人,王世杰担任主席,放弃投票,所以只有二十九人投票。结果揭晓,翁文灏与朱家骅皆二十三票,胡适二十一票(不过,傅斯年说,正确票数,他已“记不清楚”了,或许票数“差一二票”,然而“次序皆无误也”)。另外,王世杰与任鸿隽则都各得四票。至于蒋介石“下条子”指定的顾孟余,一票都没拿到。
其实,留学德国莱比锡大学与柏林大学、尔后从政的顾孟余,确实“清风亮节,有可佩之处”,并不是那么“差劲”的人选。在学术上,当蔡元培担任北大校长时,顾孟余曾任教务长,也担任过广东大学校长等职;在政治上,顾孟余历任铁道部部长、交通部部长等职,与汪精卫一系甚为接近,但是当汪发表“艳电”将与侵略中国的日本合作,顾孟余则与之“分道扬镳”,没有一同“下海”。顾孟余早即主持过广东大学校务,在第二次中日战争期间担任中央大学校长,主持校政,也自有其特立独行之风。当时正在中央大学任教也兼任过训导长的名史学家郭廷以,就很推崇顾孟余的风范,说他“风度之佳,不可及”,即使顾孟余“在党、政、学界是老资格了”,所以“连教育部也不敷衍”,但是,他主掌中大,“不多管事,不多讲话,讲起来几句话简单明了”。当美国派遣威尔基(WendellLewisWillkie)访问中国,特别到中大参观,学生到大门口欢迎,身为校长的顾孟余,却要等威尔基到了校长室门口,“才……摇摇摆摆出来,够有风度,有派头”。当印度访问团来访问中大,有些批评,消息一直传到蒋介石那里,顾孟余“不高兴,就上辞呈,学生去他家里挽留他,连吃饭也耽误了”,可见他确实是深受学生爱戴,而不是高高在上不与学生亲近的校长。后来,中大的两位院长为了学生吃饭的事吵架,顾孟余调解其事,没想到两人说不到几句话,又吵起来,顾孟余“不讲话,站起来走了,从此不到学校,不再复职”。(《郭廷以先生访问纪录》,第208-209页)
其实,留学德国莱比锡大学与柏林大学、尔后从政的顾孟余,确实“清风亮节,有可佩之处”,并不是那么“差劲”的人选。在学术上,当蔡元培担任北大校长时,顾孟余曾任教务长,也担任过广东大学校长等职;在政治上,顾孟余历任铁道部部长、交通部部长等职,与汪精卫一系甚为接近,但是当汪发表“艳电”将与侵略中国的日本合作,顾孟余则与之“分道扬镳”,没有一同“下海”。顾孟余早即主持过广东大学校务,在第二次中日战争期间担任中央大学校长,主持校政,也自有其特立独行之风。当时正在中央大学任教也兼任过训导长的名史学家郭廷以,就很推崇顾孟余的风范,说他“风度之佳,不可及”,即使顾孟余“在党、政、学界是老资格了”,所以“连教育部也不敷衍”,但是,他主掌中大,“不多管事,不多讲话,讲起来几句话简单明了”。当美国派遣威尔基(WendellLewisWillkie)访问中国,特别到中大参观,学生到大门口欢迎,身为校长的顾孟余,却要等威尔基到了校长室门口,“才……摇摇摆摆出来,够有风度,有派头”。当印度访问团来访问中大,有些批评,消息一直传到蒋介石那里,顾孟余“不高兴,就上辞呈,学生去他家里挽留他,连吃饭也耽误了”,可见他确实是深受学生爱戴,而不是高高在上不与学生亲近的校长。后来,中大的两位院长为了学生吃饭的事吵架,顾孟余调解其事,没想到两人说不到几句话,又吵起来,顾孟余“不讲话,站起来走了,从此不到学校,不再复职”。(《郭廷以先生访问纪录》,第208-209页)
作为最高政治威权,蒋介石总想在一切领域插手管事,遂其所欲,关于中央研究院院长继任者这件事,他依例“下条子”指定人选。在过往的时代气候里,蒋介石的手令,简直就像是“御旨”,没有多少人敢逆龙麟,捋虎须,“抗旨”以对。可是,中央研究院评议会的评议员既不是只晓得“等因奉此”的公务员,也不是蒋介石的直属部下,非得奉命唯谨不可。在学术的世界里,哪里有蒋介石的手令“颐指气使”的空间呢?显然,就像陈寅恪“大发挥其academicfreedom说”一般,他咏唱的学术自由的高昂音调,也是其他的评议员共遵同守的信念。蒋介石的手令,在这群读书人看来,无足道焉,根本不是不能忤逆的“圣旨”,更带来了反效果,大家就是偏偏就不投票给顾孟余。他们的作为,确实像傅斯年所言,彻底“表示表示学界之正气、理想、不屈等义”。
随着时代的变迁,现在当然不可能再出现发手令、下条子指定谁来担任“中央研究院”院长的政治领袖了。不过,当年这些学林前辈实践学术自由的用心,他们展现学术独立的风骨,彰明昭著,作为我们承继的精神遗产,则必将是此后学术世界生生不息的永恒动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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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潘光哲
编辑:
石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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