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青杨子:我的后知青生活—当工人、求学
2009年11月04日 14:15凤凰网知青 】 【打印共有评论0

后知青生活:(二)求学

一九七七年,恢复高考的消息传到我工作的山区小站时,离报名截止时间只有几天了,我急忙赶到荆门工务段机关,找人事室要求报名,不想人事主任拿出有关高考消息的报纸说:"你先看看报纸上刊登的报名条件再说。"

主任指着其中的一段文字,内容是"超过25岁,有特殊贡献的,年龄可放宽到30岁"。我的脑子轰的一下一片空白,我逐字仔细查看,报上确实没明确说老三届可以参加高考,年龄不超过25岁这句话却是白纸黑字。特殊贡献?普通老百姓如何沾得上边?这样看,老三届不是有五届都不能参加高考了!

一起来报考的还有一个枝江县招来的知青,也卡在年龄上,他反驳说他们县里的老三届都报了名,怎么在这里就不行?人称笑面虎的晁主任为了表示不关他事,假惺惺的带我们到荆门县教育局去转了一趟,连一个办公室都没进,也没问任何人,又带我们走了回来。我们也傻到不知道自己去问问(现在想起来,一方面是太相信报纸,另一方面是交通不便、消息太闭塞)。

在返回工区的列车上,那个枝江的知青愤愤不平,说要写信到省委,向当时主管教育的宋凯夫副省长反映情况。我苦笑笑,不说别人不会理你,就是理你也远水解不了近渴,相反,得罪了顶头上司还有好果子吃?

到这年十二月高考开考时,我刚好在段里开年终宣传会议。每一场考试结束后,我都会找参加考试的人询问考试内容。也许是十一年后的第一次考试,这年各科的考题都非常简单。记得有个沙洋来的考生,报的是清华,可是在理化考试时,连蜡烛然烧是什么反应都答不出,让人哭笑不得。最让人伤心的是,在这期间,我遇见了我们学校招到车务段的几个同学,他们都在荆门报名参加了高考!我真是肠子都悔青了,那个人事主任拿人的命运不当回事,我会记他一辈子!

七八年,在高考前一个多月,报上又刊登了有关高考的消息,明确说明老三届仍可参加高考,这回人事主任再也无法阻挡我报名参考了,但在上次的打击下,心灰意冷的我一直没有刻意收集复习资料,甚至有好几个月不摸书了。此时离考试时间只剩下一个多月,只好一方面向家里求助寄些复习资料,一方面请探亲假在工区突击复习。虽然复习资料少得可怜,但我不愿浪费一分钟,抓紧时间进行着高考前的冲刺,也是一次人生的冲刺。

七月二十日,在荆门龙泉中学,我终于走进了高考的考场,真是百感交集。这年是全国统一命题,难度比七八年的要高出好多倍。基本题难不倒我,但数学和物理中的拔高题有不少解答不全,心中惴惴。还好,高考结束不久,中央广播电视大学又开始招考,我又参加了襄樊铁路分局电大的考试。一个月后,高考的分数公布了,我的分数超出本科录取分数线二十四分。我不敢奢望什么名牌大学,考虑到我的化学分数最高,因此报了武汉化工学院。没想到的是,由于年龄及出身的问题,录取通知书迟迟不来,姐姐在武汉不知为此跑了多少趟,可是没有关系,跑也白跑。

就在我觉得没有希望的时候,人事干事电话通知我,录取通知书来了,是湖北林学院师资班(大专,学制三年)。他问得也很有意思:"你去不去?" 我是又好气又好笑。不过也提醒了我,因为我对林业不感兴趣,就顺便问了一句:"我的电视大学考试有结果了吗?"他说让我等等,要问一下路局教育处。一会儿,来电话说,电大也录取了我,是机械专业。当时我的想法是,林业我不喜欢,机械、电子我从小就很有兴趣;去林学院没了工资,上学还得找家里要钱,去电大带薪;电视大学在当时还是个新鲜事,电视对我有一种特殊的吸引力,因而最后决定去电大读书。

到工务段办手续的时候,碰到一件好玩的事。我几次报名、参考,都住在段招待所,段招待所的管理员老李,是个养路工出身,见我为考学的事来来回回跑了多次也没结果,这次见我又来了,背后和人谈笑说:"养路工嘛,考个什么大学,能把钢轨扳直啰就行了。"不巧这话刚好被路过的我听到了,真是感到悲哀。第二天离开的时候,办完退房手续,我告诉他,我不仅考取了大学,而且考取了两所大学,谁说养路工不能考大学?看到他目瞪口呆的样子,痛快中又有些怜悯。唉,人哪……

七九年二月,来到武汉铁路局电视大学,八号报到时才知道,原来电大的意思是老师在北京上课,各地学生在电视机前听课,和电视这个专业毫无关系。好在这批学生学习积极性非常高,自学能力也很强,学校专门配备了日本进口的大型索尼彩电,教材也是正规大学正式使用的。让我们倍感兴奋的是,上课的老师都是教材的主编,这是任何一所大学都做不到的事!这充分说明中央对电大的重视,再学不好,对不起国家,当然也对不起自己。

第一学期开的课并不多,什么高等数学啦,大学物理啦,化学及英语等等。别的我都不怕,唯独英语有点寒。我在中学六年学的都是俄语,英语一窍不通。好在教材是北大的郑培蒂老师编写的,从A、B、C学起。郑老师亲切耐心的教学态度,随时鼓励、赞赏学生教学方法,使学生们信心十足,也让人由衷的钦佩。即便如此,我花在英语上的时间也占去了全部学习时间的50%以上。

其他老师的课,也讲得非常棒。如教高等数学的邵士敏老师、教大学物理的阎金铎老师,听他们的课如喝甘醇,感到非常痛快,是一种精神和学识上的享受。浪费了十多年时间的我们,倍加珍惜这来之不易的学习机会,我们象海绵一样尽情的吸收着所有的知识,如鱼得水,为取得的每一点收获和进步而快乐。

在这期间,湖北省赴藏医疗队也结束他们援藏的任务,即将返汉。她在给我的最后一封信中,告诉了我这个好消息,落款时用英语写道"Kiss you",欺负我刚学英语。当我翻开字典,知道了它的含义时,心里热呼呼的。

七九年五月,她终于回到了武汉,等我见到她时,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原来胖胖的她,变得又黑又瘦,在农村那么多年,也没有过这么大的变化。由于长时间受到紫外线的照射,她的脸色已和西藏人一样,黑中透出一种暗红色。不仅如此,最让人后怕的是,她几次与死神擦肩而过,如一次巡医时从马上摔下来、掉在汽车轮子下面;由于高山缺氧不适应,发病住院好几个月,差点死去,到现在心脏还不好。不过可喜的是,她现在安全回来了,我们又可以经常见面了。

粉碎"四人帮"后,中央采取了一系列拨乱反正的措施,纠正了大批冤假错案,甚至连大批右派分子也摘掉了帽子,父母的问题也得到了纠正。党的十一届三中全会的召开,更是一扫中国天空上的政治阴霾,驱散了长期笼罩在人们心头的阴云,人们慢慢的不再注重人的出身问题,(年轻人不知道,老一辈人等到这一天,付出了多么沉重的代价!)挡在我们前面的大山,终于垮了下来。这年十月,经过漫漫爱情长跑的我们,终于走进了婚姻的殿堂,有情人终成眷属。

接下来的两年,仍然畅游在知识的海洋里,如饥似渴的学习着。多年的磨难,使我刻骨铭心的懂得这种学习机会是多么的珍贵。功夫不负有心人,我的各门功课平均成绩总在90以上,每学期都能拿到甲等奖学金。只是孩子出生后,每夜都要起来搅奶糕,换尿布,最后一年,成绩有所下降,但也都在80分以上。我并不满足于分数,在学习机械专业课程的同时,也自学了电子专业的课程,如数字电子电路,BASIC语言等,有的还通过了考试,拿到了学分。可惜的是,无论你拿了多少学分,仍然是大专文凭,而且谁也想不到,后来在国内,电大的文凭受到各种不平等的待遇,在职称、工资评定等方面都矮人一等。这与我们的实力与付出的努力是极不相称的,我想我们并不差于其他正规大学同等学历的学生,甚至在某种程度上还优于他们。

不可否认,三年的求学生活给了我丰富的知识和巨大的欢乐,也为我后来的工作奠定了扎实的基础。这样的求学机会,如果能提前十几年,少一些阻碍经济和社会发展的运动,一个政治安定的社会如果能早些到来,该有多好啊!十几年宝贵的光阴,有多少人因此而失去了本该精彩的人生?有多少家庭因此而失去了本应拥有的欢乐?这是个人的不幸,更是国家的不幸,是中国历史上令人遗憾的沉重的一页。

中华民族在自己的发展道路上,一定要总结经验,接受教训,不能只停留在祖先的荣耀上,更不能再有任何动乱。纵观世界的发展史,国家的强大,都源于科技的发展。中华民族要成为世界民族之林中的佼佼者,就一定要抓紧时间,为掌握先进的科技生产力而不断求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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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杨子   编辑: 刘延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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