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只红木箱搭起知青“图书室”
我到徐州东的邓楼果园“插队”时,行李很简单,就是一包衣服和一只装满了书的红木箱子。那只红木箱是我下乡前,父亲专门给我做的。
那时,我家住在一所学校里。院子里有几棵榕树。清晨的阳光温情地照下来,榕树下就有了一片晃动着光斑的树荫。父亲就带着一身的光影,在那忙个不停。箱子钉好后,父亲又细心地涂上鲜亮的红油漆。
我把当时自以为珍贵的几十本书装了进去。那些书一部分是父亲保存的书,还有一部分来自于家乡小镇上的那个废品收购站。父亲是个爱书、惜书之人,“破四旧”之前家里就有许多书,随后的“破四旧”也并没有让这些书遭到“灭顶之灾”。父亲把一些书悄悄地藏起来了,让我在文化贫瘠的年代还有书可读。
我的家乡安徽肖县官桥是个集镇,有一段时间,官桥供销社的废品回收站里旧书堆积如山。一开始,我装作若无其事,到书堆里随便挑了本薄书,揣在怀里就赶快朝家走。回到家,我就如饥似渴地读起来。几个星期过后,废品回收站的工作人员就发现了我“偷”书的行为。但他们并没有责备我,更没有“处理”我,而是给我大开方便之门,让我到那些旧书堆里挑拣书。在那,我一步步地接近自己的文学梦。
那只红木箱装着一整箱书跟随我到了黄河故道上的邓楼果园。在枯燥的乡下生活中,红木箱里的书,成了我的精神支柱。不久,我有一只装满书的红木箱的事,就在知青里传开了,于是,大凡爱看书的,都到我那里借书,一群年轻人久被禁钅固的心灵终于找到了另一片天地。这只红木箱在某种程度上成了果园知青的“图书室”,成了这些生活枯燥的青年人的精神家园。
红木箱子里装的那些书,大部分是那个年代禁锢的书,在书店里绝对买不到。如《红楼梦》、《青春之歌》、《普希金小说诗歌选》……
如今,红木箱已不再光鲜,斑驳的表面仿佛在诉说着它见证的岁月。
手抄周总理遗言
1976年的1月8日,敬爱的周恩来总理与世长辞了。噩耗传出,全国人民都沉浸在一片悲痛之中。几个月后,正当“四人帮”大肆防民于口,人们对总理的哀思无处可寄的时候,不知从什么地方传出了周总理的遗言,据说是写给毛主席的。
那天,我刚从果园劳动回来。果园医务室的大夫老潘找我,他跟我挺谈得来的。
“走,到我家去,给你看一样东西。”看他神神秘秘的,我满腹狐疑。到了老潘家里,他谨慎地关好门,然后从书架上抽出了一本厚厚的《毛泽东选集》。他先是哗啦啦地翻了一阵书页,接着从里面抽出了一张稿纸,低声说:“这是我从城里的一个朋友那里抄来的,是周总理的临终遗言。”
我大吃一惊,忙问他:“为什么没有公布呢?到底是怎么回事呀?”
“因为上边有人对外界封锁周总理的情况,所以这份遗言是他老人家身边的工作人员,冒着生命危险带出来的!”
我迫不及待地抓起稿纸——
主席、中央:
我自第二次手术以来,病情有短期稳定。从下半年开始,癌症已广泛扩散,虽然自觉尚好,但离去见马克思的日子确实不太远了。我想,有必要向主席、中央汇报一下近来的一些想法。
……
小平同志一年来几方面工作都很好,特别是关于贯彻主席的三项指示,抓得比较坚决,这充分证明了主席判断的正确。要保持那么一股劲,要多请示主席,多关心同志,多承担责任。今后小平同志压力更大,但只要路线正确,什么困难都会克服的。
……
永别了,同志们!共产主义万岁!
一九七五年十二月二十九日
看完遗言,我感动得泪流满面。室友们听我讲完后,也很激动,纷纷表示要牢记总理的嘱托、继承总理的遗志,让我无论如何要抄一份。当晚,我又去了一趟老潘家。在我的再三请求下,老潘只好让我抄了一份,只是再三地叮嘱我,一定要十二万分地小心。
几天后,老潘遇到我,偷偷地把我拉到了一边说:“现在上面查得很紧,你还是赶快把总理遗言烧掉吧。”我回到宿舍,越想越担心,就把那份总理遗言又偷着抄了几份,小心翼翼地藏在了被子底下。
不久后的一天,县公安部门真的来人了,我也被叫了去谈话。他们问我:“有没有见过周总理遗言?”我说:“没有见过,只是听人传过。”人家又问:“听谁传的?”我就说:“因为传得太多了,走在路上都有可能飘进耳朵里几句,谁知道是怎么传来传去的。”当然,县公安局的同志也是奉命行事,也不是要整人,就说以后别再传了。我一颗吊着的心才终于放了下来。
虽然我们那时都不清楚,那段感人肺腑的话究竟是不是周总理的遗言,但我们却是把那份遗言当作真的来保护的。在我们的心目中,这早已不仅仅是一份遗言,而是代表了我们那一代人爱护战友、爱戴周总理、热爱祖国的一份神圣的情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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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延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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