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孙无知做梦都在想这回事啊,立刻回信答应。他和我们前面说到的共叔段、公子州吁一样,都是从小受到了过分的宠爱、大了却要面对俯首称臣的残酷现实的人,只有一有机会,他就会要求重新摆正自己的位置,不管采取何种手段。
一个女人在这桩阴谋中提供了重要的情报。她是齐襄公的小妾,同时也是连称的堂妹。和公孙无知一样,她也是个郁郁不得志的人,不过她不得志的场所在后宫。
她为什么不得志?其实不止她不得志,几乎后宫所有女人都不得志。前些年周天子将女儿王姬嫁给齐襄公做老婆,第二年也就郁郁而终了。这一切,都是因为那个从鲁国回来的文姜,她以她的酥风媚骨带给齐襄公无限美好的偷情感觉,成为了齐国后宫佳丽共同的噩梦。
为了争取这个女人入伙,公孙无知牺牲了自己的色相。他许诺,如果自己当了国君,就立她为夫人。
至此,“连称、管至父——公孙无知——齐襄公的小妾”这个造反的铁三角形成了。请原谅我这样表述,因为《左传》没有记载这个女人的名字,我也不便杜撰。
同年十二月,齐襄公前往姑棼赏雪,并计划在贝丘举行狩猎活动。这一消息通过后宫被传到公孙无知那里,他与连称、管至父三人决定动手。
说来也是冤冤相报,齐襄公在贝丘打猎,冷不丁冒出一头野猪来,挡在他的车前。齐襄公命贴身小厮孟阳射杀它,孟阳瞪大眼睛一看,大惊道:“这哪里是猪,分明是公子彭生!”
齐襄公又惊又怒,骂道:“彭生哪敢见我?”张弓搭箭便射。那野猪如人站立,不住哀啼,把齐襄公吓得魂飞魄散,从车上滚下来,不但崴了脚,还丢了鞋,十分狼狈。
回到姑棼的行宫,齐襄公方才发现自己有一只鞋不见了,叫徒人(随从)费来问,费说:“鞋被野猪给叼去了。”齐襄公一肚子火正没处出,正好拿费来撒气,亲自操起皮鞭,将费打得皮开肉绽。
费一拐一拐地走出宫门,没走几步,就遇到一群黑衣武士。他想叫,没叫出声,被对方拿刀柄一撞,就倒了。“昏君呢?”问话的人是连称。
“在,在寝宫睡觉……”
“把他杀了。”连称简短地说,带着人就往里冲。费一把抓住他的衣角:“别杀我,我进去替你们做内应。”他把衣服褪下来,让连称看他背上的伤口。
没错,新鲜出炉的,还流着血。
连称信了他,让他先潜回行宫当内应。这一举动虽然没有影响这次行动的最终结果,但从战术上讲显然是犯了个低级错误,错就错在连称低估了某一种人的奴性。
费跌跌撞撞跑回宫,上气不接下气地把外面遇到的事讲给了齐襄公听。齐襄公吓得脸色煞白,不知道如何是好。倒是费三下五除二安排好应对之策:他和护卫石之纷如掩护齐襄公逃出,孟阳则穿上齐襄公的衣服卧在床上,以欺骗刺客。
《左传》记载,费死于门中,石之纷如死于阶下。刺客们闯进齐侯寝宫,将孟阳乱刀砍死,拿灯一照,发现那不是要杀的人,遂四处搜索,结果在帷幕遮掩的门槛下发现了齐襄公的脚,拉出来“弑”了。
冯梦龙先生杜撰得更精彩,他说当年公子彭生为齐襄公暗杀鲁桓公,又被齐襄公处死,临死前发毒誓说,就算死为妖孽也要取襄公性命。而政变那天晚上,刺客们在门槛下发现齐襄公的脚上,赫然穿着白天被野猪叼走那只鞋!
我不能只站在现代人的立场上来评价古人的所作所为,比如徒人费的所作所为。一代人自有一代人的价值观,脱离历史背景来对他们评头论足等于是放马后炮,很有失公允,于历史研究也很容易产生傲慢的情绪。但我忍不住要说,徒人费,如果有来生,还是继续做奴才比较合适。
公孙无知如愿当上了国君。按照约定,连称的堂妹自然也成为了国君夫人。连称和管至父则担任了齐国的上卿。一朝天子一朝臣,这也是情理之中的事。
齐襄公在位的时候,行事反复无常,让人捉摸不定。他的弟弟小白深惧伴君如伴虎,在师傅鲍叔牙的陪同下,早早避往莒国。公孙无知弑君之后,齐国大乱,齐僖公的另一个儿子公子纠则在师傅管夷吾、召忽的陪同下逃往鲁国寻求政治避难。
小白和公子纠,鲍叔牙和管夷吾,这几位人物很快会登上历史舞台,成为大众的焦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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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东东
编辑:
蔡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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