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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年的江青
1991年5月14日,江青终于自杀了,那时我正在香港。记者们奔向北京采访,北京人只淡淡地说:
“江青早已是死够了,打不值得打,死了也不值得庆祝。”
曾几何时,从“文革”开始直到“四人帮”被擒的十来年间,在神州大陆的中心北京,江青这名字曾是多么非同小可!她曾被奉为神祇般的高不可攀,只有“誓死保卫”的份儿,对她有任何说法、叙述、议论,都是不能容许的亵渎。那种神奇上升的速度和热度,几乎凌驾于毛之上。而空中楼阁的倾斜与倒塌也是出人意料的快。渐渐越来越多、越来越离奇的传说,在暗中不胫而走,从“女皇”的独断专行的政治品性和行为,直到私生活的腐化豪奢,以至于种种不堪的糜烂淫乱事例层出不穷。到了一举粉碎大快人心时,更可痛快地数落她的罪行,加上白骨精的封号也难解恨。后来宣布公审,江青以罪犯身份在电视屏幕上亮相,人们期待着,争看江青是不是被摘掉假发变成了秃光头?是不是如众所周知的传说还装着假胸两个假奶?结果,当然是有些失望了,她像个普通人一样,特写近景镜头看得清清楚楚,连鬓角头发根儿都看见,她还长着一头黑黑的直垂头发,不像是假的。
香港传媒反映不同的社会心理,不管人们对江青有多少种不同的想法,总被公认为一代风云人物。这时由于她的自杀,又引起报纸电视台每天找料播发,有一则消息提到我30年代曾和蓝苹相识,那些天我便被记者们追踪。于是在某报专栏中我写了500字,说她只是一个畸形政治时代的产物,当然500字是言犹未尽。
1993年在澳洲,因自编香港版散文集《时间的切片》,收入了专栏刊出的部分文稿,有些加以合并补充,这篇500字的短文等于重新改写,竟然变成万字。1994年5月号香港《明报月刊》先予发表(有删节),题为《我认识的蓝苹与江青》,颇引起重视。
20世纪,太多的神话,传奇。从1994年秋到1995年春,我在北京和杭州上海广州各地会见了许多老友,见到与见不到的我们这一代人,已经陆陆续续清醒地走完了路。面临21世纪的现代信息交通,无论在哪里,已不使人感到那么隔绝。年轻的朋友们还依依不舍地招手遥望着,期待着我们多留下一些这沉重世纪的影子。即使是微弱的记忆的烛光中的影子。
一年来又发现一些有关江青的新材料,正当《时间的切片》将由河北教育出版社在国内出版增订本,因而又改写补充为5000余字,也只是事实的素描,没有传奇。是为第三稿。
1996年1月于布里斯班
蓝苹曾是我60年前,也就是20世纪30年代中在上海时的好友,那时的蓝苹绝非江青。
即使到了50年代,她早已成为毛夫人改名江青,也还不是后来的江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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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郁风
编辑:
刘志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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