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港学者：立法会选战激烈，个个没把握但人人有机会

编者按

2025年是香港发展的关键之年。12月7日，香港举行第八届立法会选举，本届选举将如何继续践行“爱国者治港”的原则？宏福苑大火之后，港府如何进行善后工作？香港作为“十五五规划”当中的重要部分，有哪些战略重点？《凤凰大参考》特邀特首研究策略专家组成员黄玉山解读。

核心提要

1. 黄玉山指出，2025年是香港发展的关键之年。特区政府对宏福苑大火的反应非常迅速且有条理，也体现了“大火无情，人间有爱”的社会凝聚力。黄玉山称，高楼大厦是香港的特点，但存在潜在危险，需重视长期维护。立法会选举不因火灾延迟是正确的决定，因为准备工作已就绪，改变会带来管制真空期问题，影响香港稳定。

2. 黄玉山称，香港经济近期呈现回暖迹象，国际资本回流，IPO全球第一。立法会应与政府合作向国外推广经济发展状况。北部都会区是香港的重要机遇，可通过灵活合作吸引科技公司投资，促进科技转化，推动高质量发展。

3. 黄玉山认为，香港要融入并服务国家发展大局，例如“粤车南下”等合作。规则衔接和机制对接是关键，需在体育、法律等领域先行先试，深化区域融合。黄玉山认为对接国家“十五五”规划，香港可在高质量发展和科技自立自强方面发挥作用，秉持“背靠祖国，联通世界”的原则。

4. 黄玉山提出，完善选举制度实现了“爱国者治港”，消除了过去选举中的乱象，确保了一国两制有效运转。黄玉山认为“爱国者治港”的长远目标是维持香港长治久安，形成广泛参与的政治光谱。本届选举参选者新老并举，年轻人参与是健康趋势，竞争激烈体现公平竞争。

对话丨陈笺

编辑丨屈功泽 黎人恺

黄玉山：立法会选举不因火灾推迟是正确选择

《凤凰大参考》：黄教授，您好！12月7日立法会选举如期举行。不过一周前的宏福苑大火仍令整个香港社会悲痛，在这样的气氛下，特区政府在保障市民的投票率方面，有哪些安排？

黄玉山：这次大火大家都非常悲痛，但我们也看到大火无情，人间有爱，一方有难，八方支援。我觉得政府反应非常迅速，而且善款也是达到史无前例的巨额。

我个人觉得政府在火灾发生后反应非常快，而且也很有条理，很有步骤。政府从开始宣布投入3亿的善款之后，当天就安排灾民进驻社区中心，然后很快觉得社区中心也不能长期住，就安排了酒店和青年中心进行过渡，又很快安排了过渡性房屋，并进行全香港的悼念和下半旗等等，后来又成立独立的委员会来调查。整个过程反映了政府是非常迅速地投入。

▎2025年12月2日，香港特区行政长官李家超要求对大埔宏福苑火灾调查到底。香港将成立由法官主持的独立委员会调查火灾。图源：紫荆网

虽然救灾时刚好即将迎来选举，但我觉得政府最后决定选举不延迟也是很正确的，因为选举已经备就绪，而且改变会带来很大的问题。如果出现真空期，香港的管制也会有问题的。因此我觉得大家也都会理解，都会支持。

至于投票率的预测，我觉得尽力去争取，特区政府过去这几个月也是紧密地跟进，各个民间团体都努力去推动选举，竞选人也去拉票，整个情况都进行得非常好。但是突然的大灾难，是没有人可以估计到的。所以也不要为了投票率太紧张。我们现在尽量要鼓励大家去投票。我个人觉得无论投票率怎么样，都已经显示出社会支持这个选举，在一个大灾难到来时政府能够继续组织投票，这已经体现了香港人勇敢的精神，非常难得。

凤凰大参考：大火也揭开了香港现在面临的住宅“高楼龄”问题，多达六成的私人大厦楼龄超过30年。此次发生火灾的宏福苑大修费用超3亿港币。香港政府未来对旧楼检查、维修有什么计划？是否会在政府层面给予旧楼维护一定拨款、补贴？

黄玉山：高楼大厦是我们香港的特点，以前也是一种先进的表现。但其实大楼太多也有潜在的危险。有的人以为付钱买了一个楼，供款供完了，就一劳永逸了。其实不是的，因为大楼会老，电梯会坏，水管要换，外墙要修，除了你本人家里的装修之外，这大厦也要装修，这部分钱从哪来，是很重要的。大厦的立案法团或者业主会要长期来收集这些款项，我们一定要充分准备，不能够有一劳永逸的思想。

至于说政府要不要补贴，香港的房子几千上万栋，这些房子都是私人的，很难说政府要去补贴。即使政府要补贴，其实也是大家的钱。每一个大楼的业主要有一种思想，要准备一些钱来维修，这个的确是稍有负担。不过假如能够早一点储蓄起来，这个问题应该是可以解决的。

黄玉山：本次立法会选举“个个没把握，但人人有机会”

凤凰大参考：自2021年完善选举制度以来，香港发展持续向好，稳定的环境使资本看好香港未来经济发展，国际资金纷纷回流。您如何展望下一届立法会的经济工作方向？特区政府会有怎样的举措吸引更多外国资本来港投资？

黄玉山：这个问题很重要，过去一段时间我们的经济的确是不太理想，但是最近这几个月可以看到一些苗头，国际资本也纷纷回流，特别是金融市场，最近几个月比较有希望，而且我们的IPO在全世界排第一。但有些挑战还是要继续去主动面对，比如说将来立法会可以跟政府合作，要向国外推广我们经济发展状况。最近财政司也去了国外，比如中东、东盟还有很多新兴市场，去开拓我们的业务，吸引他们来香港投资。

第二，现在香港的家族办公室也做得很出色，成千上万家的家族办公室都落户在香港，我们现在是世界主要的家族办公室中心，这也是我们最近努力的成果。

至于以后怎么做，我觉得有一个重要机遇就是北部都会区。可以通过北部都会区的建设去吸引更多的国外公司来投资，特别是科技公司或科技转化公司。因为我们临近大湾区的深圳、广州这些地方，所以科技发展将来大有可为。过去，香港科学园的模式其实不是太理想，盖了很多房子租出去，谁来做都可以，盖了之后也不一定适用于企业的要求。

▎2021年时任特首林郑月娥首次提出北部都会区的构想。2025年特首李家超在施政报告中宣布，会加快发展北部都会区，包括成立由其领导的“北都发展委员会”，并下设三个工作组。图源：紫荆网

现在北部都会区在比较早期就引进一些公司进来，让他们自己可以去盖房子，甚至特区政府可以跟他们合作，合资，比以前更宽广更灵活。目的就是把千载难逢的北部都会区的发展机会做好，这对将来我们的经济发展很重要的。

国家希望我们继续发展三个中心，航运也好，贸易也好，金融也好，都要继续做好，然后继续发展成为一个高级人才的聚集基地，这样才可以把我们香港经济发展起来。当然有一点还要注意我们经济转型，香港也要有一些对策。

最近大家说北上消费，这个也是很难扭转的，而且也不完全是坏事，因为两地的来往肯定是很好的。但是我们现在年轻人或者一般市民的购买习惯已经有所改变了，很多人是用网购，所以我们不能够光是用传统的销售方法，开一个店就吸引顾客来。我们要想方设法去迎接新的经济市场的转变，香港人也是很灵活的，所以这个时候我们也应该顺势而为。

▎2024年，“港人北上”突破8000万人次。图源：Getty Image

凤凰大参考：“爱国者治港”原则的全面落实是此前选举制度改革中的核心，从过去两届选举来看，这一改变给香港治理模式带来最大的改变是什么？“爱国者治港”的长远目标是什么？

黄玉山：完善了选举制度，实现了“爱国者治港”之后，的确带来很大的转变。比如说，过去香港选举有很多乱象，选举过程中互相来抹黑，都是政党之争，还有一些反中乱港的分子利用选举来控制立法会，从而瘫痪政府，使得一国两制无法运转，我们现在新的选举制度把这些情况都改变了。

现在“爱国者治港”是什么意思？就是拥护《基本法》，拥护国家，拥护香港的人来参与。所以我们将来“爱国者治港”的长远目标，是维持香港的长治久安，维持香港式的民主制度。

其实我们民主制度的光谱也很宽广，有人说它是“五光十色”。纵向来看，就是不同领域，有工商界，有专业界，有会计、有律师，有教育界，有医护、有劳工，不同的领域人人参与。横的有三个方面，有企业家，有商人，有专业人士，也有劳工有基层。所以纵跟横就形成了一个非常多彩的光谱，不是说有反对派有乱港分子参加才是五光十色，其实那个是暗无天日。

▎2025年香港立法会选举共有161位候选人，将公平竞争选举委员会界别、功能界别、地方选区三大类别共90个议席。候选人来自不同年龄段、不同领域，充分反映了多元性和公平公正的原则。图源：紫荆网

“五光十色”就是说不同的领域不同的阶层都参与，那么这个情况我可以说也会为香港走出一条新的民主发展的道路，就在“爱国者治港”之下，大家各司其职，安居乐业，关心香港，所以这是一个新的做法。

凤凰大参考：本届立法会选举的参选者呈现老将与新秀并举、资深与基层并重的新趋势。您如何看待这一变化？这对香港未来政界发展意味着什么？

黄玉山：我觉得这一次整体的特点也的确是你所说的，有一点新秀，年轻人特别多，年纪大的人少一点，中间年龄段也有一些，我觉得这是非常健康的一个情况。年轻人可能经验还不够，但是不要紧，他进行立法会的工作，会慢慢学习，将来还有很长的日子。

假如年轻人选不到也不要紧，下次可以再来，而且积累了经验，所以总的来说我们就会有更多的人才不断加入团队。所以多一些年轻人参加，我觉得是健康的。当然年轻人也要向有经验的人学习，他们的经验也是很重要的。因为立法会的经验也不是很简单的，几个月怎么可能学会？要常年累月学习，这样可以培养多一些人才。

▎据文汇报分析，本届立法会候选人中最年轻的候选人仅31岁，最年长的是67岁，平均年龄约为48岁。候选人中女性占36人，人数较第七届多9人；候选人背景多元，呈现“地区+专业”的互补结构。图源：文汇报

另外由于他们比较年轻，将来还有一个旋转门的作用。可能有个别的立法会年轻议员，可以再去政府进行服务，或者政府有些年轻人也可以出来参选立法会，所以能形成一个比较良性的旋转门制度。

以前有所谓的“祝福名单”，但这次的选举我看不到有什么“祝福名单”，这一次好像每一个人都很紧张地去竞选。包括有一些比较有经验的现任议员也跟我说，现在竞争很激烈，大家都一样，所以连他都没有完全的胜算，这样才好。证明大家会仔细听政纲，听你的理念，听你过去的建树，公平竞争。所以有句话也是有点道理，现在的情况是“个个没把握，但是人人有机会”。这种情况我觉得也是很健康的，就意味着我们新的政治发展会推陈出新，后继有人。

凤凰大参考：刚刚您提出的旋转门很形象，我们也看到已经有立法会议员转到了政府机构。日前您在接受采访的时候也提到，你们的政府专家组有立法会议员参与。那么我们看到微笑剑后江旻憓此前宣布放弃加拿大国籍，竞选立法会旅游界议席，引发香港市民热议，成为大热参选者之一。您如何看待江旻憓的这一选择？她缺乏旅游界经验的背景是否会影响她的竞选前景？

黄玉山：我不太认识江旻憓，但我也从报纸上看到有很多人问她为什么要去选举。不过很重要的是，我们可能有一个误区，觉得拿到世界冠军是非常困难的，你既然成了剑后，为什么还要去参选？好像有点可惜。其实这可能是没有了解到江女士她个人的想法，我猜想或许她非常有服务大众的心，很想去参加立法会的工作，来展现她为香港为国家服务的愿望。因此，无论她是不是剑后，她都希望全身投入立法会竞选，从这个角度来考虑，就不会觉得奇怪了。

▎2025年11月4日，“微笑剑后”江旻憓宣布参选立法会旅游界功能界别议席。图源：明报

第二点就是关于她的能力。成为击剑世界冠军需要付出很多代价，经历过千辛万苦才能做到这一点，所以她这个人一定很聪明，很有毅力，很有冲劲，吃苦耐劳才可以达到今天的成就。假如她有这个品质，这种特点完全可以在将来立法会工作中发挥出来。至于她对旅游界是不是很熟悉，我觉得她可以用她的聪明、冲劲和毅力去学习，应该是可以学到的。

黄玉山：大湾区发展关键在于规则衔接与机制对接

凤凰大参考：刚刚您也说到，香港前几年经济不太好，但现在尤其从金融方面已经看到了资本的流入，而且北部都会区也是一个很大的契机。我们看到香港作为大湾区的重要一环，香港机场也开放了“粤车南下 ”的政策，大湾区居民对未来深度交流、融合充满期待。香港会在粤港澳大湾区建设中扮演什么角色？立法会的议员们会提出怎样的政策支持大湾区深度融合？

黄玉山：最近不知道你有没有发觉我们国家对香港的提法有一点点改变，过去是说希望我们融入国家发展大局，现在不仅说我们要融入国家的发展大局，还要服务国家的发展大局，多了服务这两个字。

比如说“粤车南下”，我觉得也算是一个服务。港珠澳大桥不单只是服务我们香港，也是服务我们香港以外，特别是大湾区的人。我们可以上，那么他们也应该可以下。所以你说的“粤车南下”就是大湾区合作的范例中的一项。我个人觉得大湾区的成功是香港的前途所在，国家要发展粤港澳大湾区，也是希望香港有更大的发展空间。

▎2025年12月23日，通过“粤车南下”政策首批获准的广东私家车车主，可在预约后驾车经港珠澳大桥驶入香港市区。图源：大公文汇

但我们知道，深圳河以北以南有三个不同的法律制度，三个不同的关税区，这里面有好处，也有很复杂的条件。所以二十届三中全会就提出，要规则的衔接跟机制的对接，这句话好像很复杂，为什么要规则的衔接和机制的对接呢？

我个人理解是这样，因为粤港澳三个区域很多事情都有不同的法律制度，法律制度之间有的事情暂时还很难对接起来，规则必须寻求衔接的方法来找到一些出口，找出一些合作的方式。但是有些不是规则的事情，没有法律制度的限制，这就可以采取比较直接的方法来对接起来。因此，我觉得这个规则衔接跟机制对接，大湾区要先行先试，在某些领域开始做。

有人举出一个例子，我觉得很好，大家不知道有没有注意到，我们全运会单车比赛不是在香港比赛，也不是在广州比赛，是三地一起比赛，通过港珠澳大桥一起来进行比赛，这个中间肯定是有很多问题要解决的。。另外昨天粤港澳大湾区成立了律师年会，以后内地、香港、澳门的律师都连在一起，可以通过年会来做很多工作。

▎2025年第十五届全运会自行车赛事，选手需要通过港珠澳大桥穿越香港、珠海、澳门三地。图源：南方日报

所以我觉得粤港澳的合作要进行先行先试，在某些领域比如说体育、法律或者教育领域。我们最近提到要重视职业教育，把业界跟教育界合在一起。但香港现在工业很少，所以我们要跟深圳、广州合作，希望来大家合作做好职业教育，我们的学生可以去那里学习等等。所以要找出若干个不同合作的节点，把它衔接起来对接起来，那么就真正可以把我们大湾区如我们的设计一样能够发扬光大，能够蓬勃发展。

凤凰大参考：今年是“十四五规划”的收官之年，也是“十五五规划”的布局之年。那么香港作为规划当中重要的一部分，正如您所说，不光要融入国家发展，而且还要服务国家发展。将有哪些举措进一步对接国家的“十五五”规划？

黄玉山：我个人觉得中国包括香港最主要的一个规划就是十五五了。为什么这样说？因为到了2035年，那个时候我们国家就成为社会主义现代化国家，那个时候是十六五的结束，所以从十四五开始到十五五到十六五这三个5年规划加起来15年，就是我们发展社会主义现代化国家的最重要的15年。

十四五已经做得很好了，十五五刚好是承先启后，是这15年里面最重要的5年。那么这5年提出有6个原则遵循，有7个工作目标，包括中国共产党的领导，包括坚持人民至上，高质量发展，全面深刻改革，以有效的市场和有为的政府相结合，然后要坚持统筹发展和安全。这6个遵循的规则是我们主要的方向。

然后还有一些具体目标，我觉得这里面有好几个，香港都可以发挥作用。因为第一个是要注重高质量的发展，另外一个就是注重科技自立自强。科技水平要提高，主要是在原创性的科学，前沿性的科学。

▎全球高等教育分析机构QS发布2025年世界大学排名，香港大学、香港中文大学等五所香港高校进入全球百强。图源：香港中文大学

香港的大学有弱点，弱点在于我们的科技转化、科研转化的力量比较差，因为我们没有工业，但是我们的基础研究很强，在世界上能够排在前面。所以在科技自立自强这方面，我们可以配合国家作出贡献，这个是很重要的一点。另外我们现在加快北部都会区的发展，就可以促进整个河套区的合作，促进粤港澳大湾区把科技水平不断提高。

十五五规划里面的建议，第五十八段就是讲香港。主要的精神其实是8个字，就是“背靠祖国，联通世界”。背靠祖国，就是我们刚才讲了，无论在科技在文化还是北部都会区，利用祖国的优势，跟祖国进行合作。联通世界要依托香港，因为香港过去跟国际上的关系，无论是贸易、文化、科技都有很多来往，我们要继续发挥所长，把联通世界做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