涉台挑衅言论后，高市早苗还有下一步？学者：警惕钓鱼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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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者按

11月7日，日本首相高市早苗在国会答辩时，公然宣称“台湾有事”可能构成日本可行使集体自卫权的“存亡危机事态”，暗示可能武力介入台海问题，引发轩然大波。自11月10日起，外交部、中国驻日本大使馆密集发声，向日本发出强烈抗议。

高市早苗此次突破界限的涉台言论，背后暗藏了哪些深远的谋划与企图？未得到美方支持，高市政府下一步将何去何从？中国应当在哪些方面进一步警惕？在近日举行的第十五届复旦大学中国周边外交学术研讨会上，《凤凰大参考》对话中国社科院研究员、中国社科院大学教授、中华日本学会理事王键。

核心提要

1. 高市早苗此次涉台动作分三回合，从APEC与台湾地区人员见面、向知名“台独”人士授勋，到公然发出挑衅言论，是有蓄谋的行动。她口中的“台湾有事”可能造成日本“存亡危机事态”，是历史上日本侵华战争期间向中国发动进攻的借口。高市早苗此次表态已发出“只要中国敢‘武统’台湾，日本就不惜一战”的信号。

2. 高市早苗的言论动机有三：一，维持高支持率，让国内右翼支持者满意；二，希望引发美国在日美同盟框架下，对台湾的战略关注；三，希望借机修改宪法。结合高市政府希望推动核潜艇发展，2026年上半年东北亚的安全局势与核问题可能还会升级。

3. 面对高市早苗此番涉台言论，中方多次进行回应，有力、得体，且超越了以往在涉台问题上对日本的抗议力度。外交部新闻司副司长林剑明确表示，日本如果介入台湾事态就是侵略行为，中国将“迎头痛击”，用词空前严厉。

4. 面对高市早苗的涉台言论，美国总统特朗普并没有“接话”。他的反应说明，美方并没有给日美同盟背书的意愿，并且综合先前关税问题谈判表现，可得出日美二者之间并不存在平等沟通。在这一背景下，高市早苗想要保持对华强硬态度较为困难。在未来的中日互动中，她很可能还要回归理性。然而，高市早苗的右翼底色并不会发生变化，她很可能在钓鱼岛问题上作出小动作。

对话丨屈功泽

编辑丨白金娜 林铭汝 陈鑫琳

▎日本现任首相高市早苗因强硬涉台言论而引发轩然大波。 （图源：路透社）

高市口中的“存亡危机事态”

是“九一八事变”时日本侵华的借口

《凤凰大参考》：高市早苗这一次的涉台言论掀起了轩然大波，也被中国方面有力地回击。您如何具体看待她的言论？她言论中的哪些点是我们尤其应该关注的？

王键：她这次的涉台动作其实可以归结为三个回合，她首先犯规在前，我们回应在后。第一个就是在韩国的APEC会议上，中日领导人会见后的第二天，她就去见了台湾的与会代表林信义。而且她高调炒作，表示见到所谓“中华民国总统府资政”。

▎10月30日，日本首相高市早苗赴韩出席APEC峰会。（图源：韩联社）

我们的外交部当时就提出了严正交涉，表明高市早苗的行为违反了“一个中国”原则和中日四个政治文件精神。她在会见我国最高领导人时，表示坚守1972年《中日联合声明》中对台湾问题的立场，第二天便纵容或支持“台独”分子。这是她涉台动作的第一个回合。（编者注：根据1972年《中日联合声明》，日本政府明确承认台湾是中华人民共和国领土不可分割的一部分。）

第二个回合就是她给台湾“前驻日本经济文化代表处代表”谢长廷颁发了日本的“旭日大绶章”。11月11日，高市早苗邀请谢长廷到了日本的皇宫。她一共给三个台湾人颁发勋章，第一个是大绶章，第二个是中绶章，还有一个就是小绶章。我们外交部当然也提出了抗议。

▎旭日大绶章是日本的勋章之一，授予“在社会各领域取得杰出成就者”。外交部发言人郭嘉昆在例行记者会上表示，日本政府执意授予“台独”分子勋章，是在涉台问题上的又一错误举动。（图源：维基百科）

第三个回合就是最激烈的回合，她在国会答辩的时候，在回答预算委员会的问题时，公然以现职日本首相的身份，提出“台湾有事”，只要解放军封锁台湾，日本就可以行使“集体自卫权”。

那么她这个“集体自卫权”是个什么概念？就是说，如果有其他国家向日本的盟国发动军事行动，日本就要支持盟国向其他国家发动军事攻击。这个“盟国”一般是指日美同盟。然而，在国会上高市早苗改口用“盟国”指代台湾。台湾是日本的盟国吗？台湾是一个国家吗？这是她此番言论突破性的一个特点，安倍都不敢这么讲。

▎高市早苗于11月7日在国会预算委员会会议上举手示意。（图源：the Japan News）

安倍以前说“台湾有事就是日本有事”的时候，是在下台后，以一个退职的、没有权力的前首相身份，在民间场合提出的。高市早苗是以现职首相的身份在日本的国会上公然提出“台湾有事”，这是从来没有过的，这是很严重的。

第二，她提这个“集体自卫权”其实也联系到日本修宪的问题，战后日本《宪法》第九条规定不允许有交战权，不得拥有军队。没有军队哪里有什么“集体自卫权”呢？大概在2014到2015年，安倍晋三完成了很多《安保法》修改，已经解禁“集体自卫权”。但是到今天为止，包括安倍在内的历届首相，在涉及到如何行使集体自卫权时，都采取了暧昧含糊的态度。

而这次高市早苗是相当明确地提出了，如果解放军的军舰封锁台海，那有就可能造成对日本“存亡危机事态”。“存亡危机事态”这个词对中国人来讲一点都不陌生。我们知道历史上“九一八事变”和“七七事变”，日本人都用这个词来对中国发动进攻，而且外交部发言人也用这个词。所以高市早苗这次的表态是空前的，这也就是向我们发出“只要你中国敢“武统”台湾，我日本就不惜跟你一战”的信号。

在这样的前提下，我们外交官，驻日本大阪总领事薛剑在推特上写了一段话，虽然很快删除，但是他又写了一段话，表示：“台湾有事就是日本有事”是日本军国主义，还没有完全放弃台湾是日本殖民地的旧梦。薛剑总领事、我国外交部发言人、国防部发言人，还有国台办发言人，都针对高市早苗此次在国会的涉台言行，进行多次表态。我个人感觉此次中方的回应也超越了以往我们在涉台问题上对日本的抗议力度。

例如，国台办发言人说，如果日本想染指台湾，“中国政府、中国人民、中国军队决不答应、绝不容忍”，这个以前也不这么说。外交部新闻司副司长林剑也明确表示，日本如果介入台湾事态就是侵略行为，中国将“迎头痛击”。在以前我没有见过到这个力度的用词。

▎11月13日，外交部发言人林剑主持例行记者会。林剑强调，如日方胆敢武力介入台海局势，将构成侵略行为，中方必将迎头痛击！（图源：央视新闻）

《凤凰大参考》：您如何分析高市早苗发表这些涉台言论的动机？她想要达成什么样企图？

王键：有人说高市早苗没有很好的从政经验，她就是很冒昧的、很唐突地讲了一番话，我从来不认可这个观点。高市早苗1993年第一次当选日本国会议员，到今天已有三十多年。她在安倍内阁第一次做大臣当了十几年。她有丰富的政治家经历。她的这一套所有的做法，都是有“剧本”的，绝不是临时这么说。

这个“剧本”首先要给她的支持者看，她现在支持率很高。她上台了，但是她上台第一个动作，不敢去参拜靖国神社。虽然高市早苗送了礼物，但她的右翼支持者不太满意。所以她在台湾问题上要对中国表示强硬态度，要让她的支持者满意，要让右翼阵营看到，“我对中国还是很强硬的”，来维持82%的高支持率，这个支持率超过了安倍，让高市早苗很高兴 。

第二个动机我想是因为高市早苗刚刚见了特朗普，他们也谈到了台湾问题。在驻日美军横须贺基地，他们谈了很多，包括涉台问题。所以她也是表态给美国人看，还是想引发美国在日美同盟框架下，对台湾的战略关注。台湾问题上，日本用“集体自卫权”，她还是希望美国跟她一样以日美同盟来介入。但是我们看到特朗普最新的表态没有如她的愿。

▎特朗普总统10月28日在日本横须贺与日本首相高市早苗一同登上“乔治·华盛顿”号航空母舰，向美军部队发表演讲。（图源：纽约时报）

还有就是刚才提过的修宪的因素。修宪之后，日本就有军队了，就可以发动战争。高市早苗年底还要修改安保战略三个文件，可能借机发展核潜艇。她发展核潜艇的理由并不是因为中日关系，而是因为朝核问题。韩国目前也有这个动向，所以我个人感觉，明年上半年，东北亚的安全局势与核问题还会升级。

综合这些动机，高市早苗对台问题发表看法，就是出于她一贯的心态，因为她跟民进党，跟赖清德、蔡英文都关系很好。她多次去台湾，而且紧跟安倍的亲台路线，这是她的一贯属性。中日关系已经出现了裂痕，关键在于涉台问题。涉台问题中，我方的反应，我觉得是非常有力的、得体的。不然的话它会持续不断。我还建议有一些动作也可以跟上。

当然，中日经济合作与中日民间交流方面，我们还是要以大国的心态来面对。因为中国是一个发展中的大国，还是要保持推进中国周边命运共同体、推进中国式现代化进程、推进中国和周边各国共同构筑地区安全的秩序，这个进程我们还要坚持。不能因为高市早苗的一番涉台言行就完全打断我们的国家战略、发展战略、外交战略。

《凤凰大参考》：面对中方的这种有力的、得体的回击，您觉得高市政府接下来可能会有什么动作？中日关系的下一步可能会呈现什么样的走向？

王键：日本现在国内有声音妄称要驱逐薛剑总领事，这些舆论我们不在乎。日本要敢驱逐我们的总领事，我们就外交对等。现在日本水产品对中国出口刚刚恢复，中日韩自贸区的谈判正在进行。坦诚地说，我感觉更多的是日本有求于我们。

▎北海道盛产扇贝。（图源：路透社）

但是我们希望周边外交有一个稳定的和平环境。因为高市早苗和她的右翼政策，这个时期中日关系要和平共处很困难。她的右翼本性很难改，她会跟着美国走。如果美国不打算往前走了，她要往前走。

所以我有一个结论：以前我们认为台湾问题最大的外部因素就是美国。那么今天看来，美国之外，对我们中国核心利益最直接的、最有危险性的、最有负面性的因素就是来自日本。这个已经是很明确了。第二，我预测，可能在钓鱼岛问题上，高市早苗也想跟我们搞一点小动作。所以在高市早苗内阁时期，我对中日关系不太乐观。

但是我也没有太悲观。因为中国现在经济上GDP已经是日本的三倍了，我们的军队实力，包括海警局实力也远远在日本之上，钓鱼岛也在我们的管控之下。所以中国要保持战略定力，该斗争就斗争。我们还要保持我们现代化进程的正常进行，不能被她打断了，这是我们的国家利益。

特朗普不会按照高市早苗的剧本走

《凤凰大参考》：您也提到面对高市早苗的涉台言论，我们也知道特朗普没有“接话”，对于特朗普这个反应，您觉得高市早苗有可能做什么调整？

王键：据我了解，对于特朗普的反应，日本方面、特别是日本一些智库很沮丧，包括台湾一些人听到了以后也很沮丧。因为日本很想在这个问题上和美国联手，共同向中国施压。过去多少年，都说日美共同关注台湾海安全，那么现在特朗普每次都不谈，包括在中美领导人会晤时，他也没有提及，所以我们感觉到特朗普在台湾问题上，和以往的拜登政府等都不太一样。这是不是完全改变，还不好说，但已经足以使日本的对台政策产生动摇。

最近高市早苗和特朗普会面，又强调了日美同盟是世界上最强的同盟关系，那现在看来不是那么回事，这只是日本单方面宣扬，美国没有给它背书。从特朗普和高市早苗的互动上看，我个人感觉特朗普可能不会完全按照她的剧本走。因为特朗普在对中国的政策上，大概只和中国领导人谈，别的国家和美国的问题，不和美国的对华外交挂钩。他不会听任何人的意见，他就直接定了。

▎美国总统特朗普10月30日在社交平台Truth Social以英文大写写道：“G2即将召开！”以此形容中美关系。（图源：Truth Social）

中美关系只要是往战略协调发展的方向继续往下走，对我们周边外交还是有很多利好的。那么特朗普的表态，是不是能够让高市早苗改邪归正、让她收敛些呢？我觉得还得观察。高市早苗可能做一些战术的调整，但是她亲台的极右立场，我觉得很难改，本性使然。她是1961年生人，今年也是六十多岁了，她这样的长期的反华政客，收敛是肯定的，本性是改不了的。

《凤凰大参考》：如您所说，日美之间对于这次高市早苗的“单独行动”是没有事先联动的。我们如何看待这番行动背后的日美关系？

王键：日美的战略沟通，第一体现在今年日美的关税问题上。从石破茂时期到今天，日美已经不存在什么沟通了，就是美国强压。因为在关税问题上，美国不存在跟日本沟通，沟通是平等的，美国在关税问题上就是向日本施压，日本也被迫接受了。但是日本还是希望以经济换取美国在安全方面跟它继续保持一致，包括在台湾问题上。

特朗普在前不久去跟高市早苗讨论，又达成了一个协议，日本要更多地买美国商品、买美国武器，要更多地对美国投资。但是特朗普回去以后，又宣布对日本产的重型卡车提高收税。因为特朗普是个唯利主义者，他不太讲究所谓的共同理念。包括这次他的表态，他说很多盟国还不如中国。所以日美关系在特朗普2.0期间，在整个关税谈判过程中，我们看到了双方之间根本就并没有处于一个同盟的平等框架下，完全是美国在打压日本。

▎10月27日，美国总统特朗普乘坐空军1号降落在东京羽田机场，羽田机场坐落于距离东京市中心约30分钟车程的地方。（图源：CNN）

第二，在特朗普眼里，他还是希望日本增加驻日美军的军费开支，还是希望日本花钱，买安全就得多拿钱。所以日美在这个经济、政治、安全、外交的沟通上，已经不像以前那么密切。虽然每年都有日美“2 + 2”会谈，一年开两次。但是我们看到这一会议的召开与实际情况的变动并不直接关联。

高市早苗想对中国强硬

由不得她，说到做不到

《凤凰大参考》：您刚才预测明年上半年，东北亚区域会迎来一个更复杂的局面，那您觉得我们在这方面有什么可以做的对策吗？

王键：这次二十届四中全会通过了“十五五”规划，等到明年3月份两会会以具体立法形式通过。首先是坚持中国式现代化，中国只要坚持发展往前走，很多问题就迎刃而解了。第二个是要积极沟通周边外交。虽然是中日、中韩还有很多的问题，但是我们还得积极做工作。

因为我想高市早苗这样的极右翼立场，特别对台、对华强硬，她不会改。但是她能不能做到？恐怕是由不得她，肯定做不到。那做不到怎么办呢？她只有往后退，她的本性不会改，但是作为日本首相，恐怕高市早苗在未来的中日关系互动中，我相信她还是可能稍稍要回归一点理性。

高市早苗经常说是要继承安倍的路线。那么我们回顾一下安倍时期中日关系怎么样？安倍第二次上台是2012年12月，2014年他就访问北京参加APEC。2015到2019年，每年他和中国领导人最少见两次，2018、2019年见了三次。中日关系在安倍时期非常好，这都可以查到。

▎2014年9月3日，日本东京，加入内阁的高市早苗（前排右二）在首相官邸与时任首相安倍晋三（中）合影。（图源：视觉中国）

安倍退职第二年后，他就发表了“台湾有事就是日本有事”的言论。有记者问过安倍，你在职的时候为什么不提出这样的言论？为何在下台后才提出？安倍说，我在职的时候和中国搞好关系，是为了日本的国家利益。

这其中就包括当时他推行的安倍经济学，这需要一个稳定的中日经贸合作基础。这当然是为日本国家利益。而且当时他还向中方提出加入“一带一路”倡议，当时叫做“中日第三方市场合作”。那么，能看出来安倍执政时期对中国不友好吗？他是背后不友好，当面还是愿意跟我们接触，因为他有他的国家利益和他本人的野心，他希望借助中国实现他的安倍经济学。所以高市早苗说她上了台以后要回到安倍路线，那就不用我多说了。她如果按照安倍的走，那就是这条路。安倍他肯定是对华不友好，可是他当政时期对华态度非常友好。那高市早苗怎么继承，就比较明确了。

▎首届中日第三方市场合作论坛。（来源：中国政府网）

《凤凰大参考》：您刚才已经分析了中方对此的回应，我们应该如何从中国的周边外交角度来看待当下的中日关系？

王键：我们在今年4月份的中央周边工作会议上，又提到周边命运共同体的概念，所以我们的对日外交其实就纳入了周边外交，它本来就是我们周围邻国。但据我了解，日本一些学者，或者叫做外交智囊，提出了他们的意见。他们认为中国的周边外交是针对日本的。因为在历史上，中国在明朝有册封体制、藩属国。日本学者他们对我们始终心存疑虑，认为中国发展周边外交，难道又想以中国为中心？中国的周边外交本身就是以中国为中心了。

我个人理解是我们的宣传还不到位。我们的对外介绍也好，阐述也好，可能还需要花一点成本来做出更多的介绍。因为日本是我们周边外交邻国中，很有分量的一个国家，如果中日关系，或者是对日外交不能够取得一个战略平衡与战略稳定，其实对中国的周边安全还是会有很大的负面影响。因为中国式现代化需要周边的一个稳定的环境、安全的环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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