消防栓干涸，资本满溢：谁来为洛杉矶大火的缺水买单？

2025年1月初，加利福尼亚州洛杉矶东北部帕萨迪纳地区爆发了一场猛烈的山火。这场灾难性火灾在短短几天内烧毁了数百座建筑，过火面积超过数百平方公里，数千名居民被迫撤离。然而，在这场危机中，消防员面对的一个巨大难题却是消防用水的严重短缺。

由于水压不足，在这次大火中，消防员只能用帽子装水救火。

据了解，消防员在火场附近发现许多消防栓中已无水可用，导致灭火工作大受影响。一些声音将矛头指向控制大量加州水资源的雷斯尼克（Resnick）家族，指责其垄断水资源使公共用水匮乏，甚至将火灾责任归咎于其农业用水的优先级。然而，事实真相远比这一指控更为复杂，问题的核心涉及加州水资源分配体制的深层矛盾。

垄断加州水资源的雷斯尼克家族

提起加州的水资源争议，雷斯尼克家族是一个绕不开的名字。斯图尔特·雷斯尼克（Stewart Resnick）和琳达·雷斯尼克（Lynda Resnick），这对夫妻通过几十年的努力，从普通商人发展成了掌控加州大量农业和水资源的巨头。他们的财富故事既是一个充满传奇色彩的成功案例，也因资源分配和环境影响问题备受争议。

雷斯尼克夫妇

斯图尔特·雷斯尼克出生在新泽西的一个普通家庭，父亲是说意第绪语的酒吧老板。他靠自己支付学费，进入加州大学洛杉矶分校学习法律，并最终取得了法学博士学位。他的第一份事业是创办一家清洁公司，后来扩展到安保系统，迅速积累了第一桶金。

琳达·雷斯尼克则来自费城，她小时候是一名童星，后来转向广告行业，在洛杉矶创立了自己的广告公司。琳达在广告和市场营销领域展现了极大的才华，这也为他们后来的农业事业奠定了基础。两人在一次商业接触中相识，并迅速成为生活和事业的搭档。1973年，他们结婚，开始了联手打造商业帝国的旅程。

早期，雷斯尼克夫妇的生意主要集中在非农业领域。他们买下了Teleflora（花卉配送公司）和Franklin Mint（纪念币及收藏品公司），这些投资非常成功。然而，他们很快意识到，想要真正稳定的财富，必须进入一个能够长期获利的行业。于是，他们将目光投向了农业。

20世纪70年代末，雷斯尼克夫妇以极低的价格收购了加州Kern县的大片橙树林地。这片土地需要大量水资源灌溉，但他们敏锐地看到了水资源对于农业的重要性。到80年代末的一场大旱中，他们再次抓住机会，以更低的价格收购了更多土地，包括杏仁、开心果和柑橘果园。到90年代，雷斯尼克家族的Paramount Farms已经成为世界上最大的开心果和杏仁生产商。

雷斯尼克夫妇的农业帝国不仅依赖土地，更关键的是他们对水资源的掌控。在加州，水资源分配有复杂的规则。拥有“初级权利”的人可以优先使用水，而“次级权利”只能等到前者用完之后再排队。这种规则让雷斯尼克家族在干旱时能够优先获取水资源，确保农场运营。

但他们最大的“武器”是Kern水库。这个水库最初由加州政府建造，作为洛杉矶和其他城市的干旱备用水源。然而，1994年的“蒙特雷修正案”改变了一切。在一次闭门会议上，加州政府将Kern水库的管理权移交给了一些私人公司，而雷斯尼克家族的Paramount Farms成为最大受益者。他们不仅获得了大量地下水储备，还可以通过水权交易在干旱时高价出售水资源。

雷斯尼克家族通过政治捐款和游说，进一步巩固了他们对水资源的控制。例如，他们曾推动废除“城市用水优先权”，导致城市居民在干旱时不得不向私人公司高价购买水资源。更重要的是，他们利用这些水资源扩大农场种植面积，以高利润的方式种植耗水量巨大的杏仁和开心果。

然而，这种行为并非没有代价。环保组织批评雷斯尼克家族的农业活动对环境造成了严重破坏。他们的大量用水加剧了加州的水资源短缺，特别是在干旱时期。此外，Kern水库的私有化被认为是对公共利益的侵犯。这个水库最初由纳税人资助建造，目的是服务全体居民，但如今却成为少数富豪的专属资源。

尽管批评声不断，雷斯尼克家族通过大规模公益活动试图改善形象。他们捐赠了数百万美元用于社区建设，资助学校、医疗中心和环保项目。但许多人认为，这不过是为了掩盖他们对水资源过度控制的事实。

洛杉矶大火期间的水资源短缺问题，引发了公众对雷斯尼克家族的关注。一些人将责任归咎于他们的水资源垄断，但事实并非如此简单。

缺水的真正原因

本次洛杉矶大火中的消防用水短缺，与雷斯尼克家族控制的农业用水并没有直接关系。消防用水的主要来源是城市水系统，而雷斯尼克家族所掌控的水资源主要用于灌溉农业用地。这些水资源虽然规模巨大，但并未被设计用于城市消防系统的供水。

在洛杉矶这次史无前例的大火中，消防用水短缺的问题并非因为缺水，而是因为需求激增，超出了城市水系统的设计极限。用个简单的比喻来说，这就像一个水龙头原本用来浇花，却突然被要求供水给整个泳池，结果自然供不上了。

洛杉矶的水系统从一开始就不是为大规模山火准备的，而是为普通住宅火灾服务的。换句话说，这套系统的设计是为了应付一两栋房子同时起火，而不是整个社区在同一时间燃烧。水务局的一位前负责人马丁·亚当斯直言，“我们从未设计过一套能够应对如此规模火灾的系统。”

以这次Palisades社区为例，整个区域的消防栓依赖于三个高海拔的百万加仑储水罐提供水压。这些罐子平时能很顺畅地供水，但火灾发生时，15小时内需求增加了四倍，罐子里的水被迅速抽空。罐子空了后，想要补充水源却发现管线压力根本跟不上，这就导致了消防栓干涸。

这次火灾中，圣安娜风成为一个重要的加速器。这种飓风级别的强风，让火焰在社区间迅速蔓延，每分钟能烧过五个足球场的面积。面对这种情况，消防员需要同时扑灭多个火点，而不是像以往那样集中力量对付一两个火源。这种多点作战的情况，对水资源的需求成倍增加。

更糟糕的是，强风还让空中灭火行动暂停了。消防飞机原本是应对这种大规模山火的重要武器，它们可以快速携带大量水源扑灭火头。然而，风速太高让飞机无法起飞，地面消防员不得不完全依赖本地的水系统。

Palisades社区是个典型的高海拔区域，这里的消防系统需要水泵把水从低海拔地区输送到高处的储水罐，然后再通过重力输送到社区。这种设计在平时是没有问题的，但在需求激增时，水泵和管道的容量根本无法跟上需求。

特别是在大火期间，大范围的停电进一步加剧了问题。没有电力，水泵的工作效率下降，甚至完全停摆，这直接影响了水罐的补充速度。很多时候，消防员只能看着消防栓没有水喷出来，却无能为力。

这次大火让消防员和居民都面对了一个共同的问题——“水从哪来？”在Altadena社区，有居民甚至用游泳池里的水来灭火，或者用花园里的小水管试图保护自己的房子。消防员也不得不拉着水罐车来回穿梭，把水从其他地区运过来。这种资源调配的方式效率极低，但在现有条件下别无选择。

更糟的是，很多时候水罐车还没赶到，火势就已经蔓延到了下一个街区。有些消防员只能用铲子和土试图遏制火焰蔓延，这让人感到无奈又心酸。

虽然雷斯尼克家族的水资源垄断与这次洛杉矶大火的消防用水短缺没有直接联系，但其长期对加州水资源的深度控制，实际上也间接加剧了城市水系统的负担，尤其是消防用水的负担。

雷斯尼克家族通过复杂的水权交易和强大的政治影响力掌控了大规模的地下水资源，而这些水并非服务于全体加州居民，而是被优先用于灌溉他们的私有农场。像Kern水库这样本应作为全州应急储备的关键资源，也在私有化后成为他们农业帝国的核心。尽管他们声称使用了先进的灌溉技术以提高用水效率，但每年用于种植杏仁和开心果的水量依然巨大，这让人不得不质疑：这种高耗水作物的种植在加州这样的干旱州是否合理？

洛杉矶大火暴露的不仅是基础设施的薄弱，更揭示了水资源在资本控制下调度失灵的困局。在这种模式下，水资源作为一种公共必需品，往往被少数利益集团优先掌控，而大多数人的需求却得不到有效保障。

当大火蔓延时，消防员面对干涸的消防栓，居民只能用泳池或花园水管尝试自救。这一切看似是系统设计的问题，但深层次原因却是资本对资源分配的长期控制，使得关键时刻公共利益无法得到优先保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