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立平:观察2025年世界风云的4条脉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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孙立平:观察2025年世界风云的4条脉络

如何看2025年的世界?去年年底,人们给出了许多说法,进行了很多预测。其中,许多人是将焦点放在事件的发生与进展上。但我的看法是,关键是世界变化的框架与脉络。我将这些脉络归纳为如下四条。

第一条脉络:产能战争

新冠疫情以及与此同时地缘政治的紧张,导致的一个直接结果是,人们对掌控制造业产能的重新重视。在高歌猛进的全球化时代,压倒一切的原则是资源的最优配置。哪里的劳动力价格低,哪里的资源便宜,哪里的运输便利,产业链就放在哪里。至于这些产业链放在哪里,这并不重要,反正是在地球村里。

新冠疫情和地缘政治冲突给人们的教训是,产业链放在哪里,这件事情太重要了,因为这已经是威胁国家安全的大问题。

于是,我们看到两个重要的动向,一个是友岸和近岸产业链的建立,一个是美国和西方主要国家的产业回流。实际上,我们观察一下近几年的世界经济,就可以发现,这已经成为一些国家和地区经济发展的最主要的动力。墨西哥、印度、越南、印度尼西亚、泰国、新加坡以及东欧的几个小国,几乎都是因供应链替代而受益的国家。

另一种趋势就是产业的回流与重建。2023年美国的制造业投资规模已经达到了2010年平均值的三倍。有人估计,到2025年,将有84%的美国企业部分或全部回流其制造业务。有人甚至认为,美国制造业的一个新的超级周期就要到来。而且应当注意到的是,美国以往的发展,往往是挖掘全新的赛道,而这一次,除了新的赛道之外,也在促进传统制造业的回流,这意味着对传统产业有限市场的争夺将会更加激烈。

无论是新的产业链的建设,还是发达国家的产业回流,最终的结果都是产能的扩大,而且是大规模的扩大。这意味着,我们正处在一个工业产能的爆发期,如果再加上人工智能和自动化的加持,人类也许会面临一个历史上没有的产能过剩时代。其结果,将会是一场残酷的产能战争。

无论是在大选期间还是获胜之后,特朗普口不离关税这个词。但我们要知道,这里的关税这个词,其含义并不仅仅是贸易战,甚至并不仅仅是以产业回流增加就业,其实质是产能战争,是对制造业掌控权的争夺。

第二条脉络:地缘政治

关于地缘政治,去年岁末,许多专家学者对2025年的走势与演变做了种种预测。大致的首发是,地缘政治冲突将会增多,世界将会进入一个更加动荡的时期。而今年年初的一系列事件,乌克兰战争在陷入僵局,叙利亚政权在眨眼间更替,尹锡悦因戒严遭弹劾,似乎都正在佐证这一点。当然也有人认为,如果俄乌战争能在2025年结束,加之以色列对哈马斯真主党和胡塞武装的毁灭性打击,地缘政治冲突有可能走向缓和,至少是喘口气。

而我关心的则不是这些具体的事件,我关注的是世界地缘政治格局脉络的变化。就此而言,我倾向于认为,2025年也许是一个世界政治格局轴心转换的一年。

这种转换并不是始于当下。在第二次世界大战之后,世界事实上形成了以意识形态为轴心的两大阵营。这两大阵营之间虽处于冷战状态,间而也会发生小规模冲突,但这样的格局形塑了世界的基本秩序,并保障了此后半个多世纪的和平。而在苏联解体苏东巨变之后,意识形态对立的营垒越来越失去存在的根据,西方阵营亦处在松懈的过程中。现在也许是在向下一个轴心转换的时刻,只是转向何方,我们一时还难以断言。

在这里,我要再次引用我曾经多次引用过的冷战史学家加迪斯的一个很有启发性的说法:现在不是冷战,因为有意识形态才有冷战,而今天意识形态不是重要因素。我们今天的世界正在回归第一次世界大战前欧洲那种力量平衡,就是俾斯麦玩的那种游戏。美国、中国、日本、俄国、欧洲,五大势力现在很接近这种状态——全球的力量平衡游戏。

对于这样的一个演变过程来说,2025年为什么会具有特别的意义呢?这就是特朗普的重返白宫。

但我认为,加迪斯所说的力量平衡状态,也许是一种过渡状态。未来会走向哪里?我的看法,也许是文明的冲突。这下面还会谈到,但过渡状态可能是我们将会在相当长一段时间里要面对的现实。这是一个相当混沌的时期,也是充满不确定性的时期。从特朗普第一届任期的退群,到拜登时期联盟的重新组建,再到特朗普第二任期的可能作为,也许就是寻找新框架的过程。

对于这样的一种过渡状态,我们可以将其称之为多极化,也可以看作是一种碎片化。加迪斯对此的描述是:第一,各国之间是丛林社会,惟力是视,没有共同认可的规则、原则和价值观。第二,各国之间随时调整朋友和敌人的组合,弱者联合以制衡强者,但随时拆散重组,不受观念、历史,以及鲜血凝成的友谊所制约。

对此,我们自然可以再加上一句,这将是一个非常不确定的世界。

第三条脉络:文明冲突

在当今的世界上,有两个现象非常耐人寻味。第一,整个世界有一种右转的趋势。更早的事情不说了,米莱的崛起,特朗普的当选,特鲁多宣布即将辞职,是这一趋势最新的进展。第二,右翼极右翼领袖超越地缘政治格局的惺惺相惜。特朗普与普京的关系暧昧不清,马斯克公开支持德国选项党,欧洲相当一部分极右翼领导人对援乌持消极态度,甚至对普京公开表示好感。

在这种种耐人寻味的现象背后,也许可以看到他们共同面对的问题。

这个问题就是文明的冲突,更确切地说,是文明冲突的内部化。这是我在三四年前提出的一个概念。而导致文明冲突内部化的直接因素,就是移民,包括大量的非法移民。这样我们就可以理解,为什么在美国及欧洲许多国家的大选中,移民都是一个极为重要的议题,而右翼特别是极右翼在此意义上,立场高度一致。

对于这个问题,我前一段时间看到荷兰总理吉尔特·威尔德斯在美国的一个演讲。威尔德斯有小特朗普之称,其观点之激进,使其不得不经常穿着防弹衣。他的这个报告被称为是一个的令人心寒的报告。在这个报告的一开头,他说:我带着使命来到美国。旧世界并不那么美好。巨大的危险迫在眉睫,很难保持乐观。我们可能正处于欧洲伊斯兰化的最后阶段。这不仅是对欧洲未来的明显而现实的威胁。它对美国和西方的生存也构成了威胁。美国是西方文明的最后堡垒。

这个报告的内容难以概括,但可以说,非常触目惊心。有兴趣的朋友可以自己找来看。而他讲到的那个问题的实质,就是文明的冲突。

冷战结束后的世界将会是一个什么样的世界?亨廷顿给出的答案是:文明的冲突。在最初的时间里,亨廷顿的这个结论备受诟病。但几十年的时间过去,人们不得不认头,这是一个事实。而且,人们没有想到的是,这个事实以这么快的速度在西方世界内部展开。

这么说吧,在未来相当长一段时间,西方世界很多事情将沿着这条线索展开。

第四条脉络:人工智能

这一条,我知道重要,但我几乎完全不懂。但不懂也得将其作为一条脉络,因为它实在太过重要。这里只能将我最粗浅的学习体会写下来。

一份美国报告研究显示,在未来20年内,约47%的美国工作岗位可能被ASI卷走。资料显示,每增加一个机器人,就会导致当地经济损失约5.6个工作岗位。有人说,这折射出一场正在悄然发生的职场革命。其实,哪里是悄然,是猛烈,是轰轰烈烈。现在就可以预期的是,在人工智能的冲击之下,无论是蓝领还是白领都会发生颠覆性的变化。而与此前所有的职场变化不同,以前是转换,现在是淘汰。

我们不用说远的,下面是托马斯·弗里德曼在中国的观感:

这次参观让我学到了一个新词:“黑灯工厂”。一位退休的中国官员在晚餐时顺便提到她想买一张新的高科技床,于是决定去看看工厂里的产品。然而,当她到达时,她发现这是一间“黑灯工厂”。中国越来越多的行业正在使用人工智能来推动生产,并引入了‘黑灯工厂,这些工厂具有 24 小时不间断和无人值守的生产能力。黑灯工厂,也称为智能工厂,完全由编程机器人运行,无需照明。

我在网上搜索了一下:人工智能可以分为弱人工智能(Artificial Narrow Intelligence,简称ANI)、强人工智能(Artificial General Intelligence简称AGI)、超人工智能(Artificial Superintelligence简称ASI)这样三个等级。上面所说的ASI,就是超人工智能。我不知道我这里引述的分类是不是准确,有没有过时。

但我们都知道,过去两年是人工智能的爆发期,现在谁也不知道人工智能或超人工智能会发展到哪一步。我们能知道的是,我们的生活,我们的世界,甚至我们自己,在很大程度上会被改变,不是一般的改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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