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人,一条狗,一辆车,不会英语,骑行东南亚、欧洲、大洋洲。”这是李冬菊视频里的标题。2014年,56岁的李冬菊已身患重度抑郁症10年,“终身服药”成为她的标签。
后来,她热爱上骑自行车旅行。此后近十年,她靠着微薄的退休金,和一路走一路打工的薪水赚旅钱,穷游了12个国家。
旅途中,李冬菊不仅仅是在与风景同行,更是在与自己的内心对话。抑郁症、失业、离婚……这些困扰她的阴影,逐渐淡化。如今的她,褪去了标签,可以停止服用治疗抑郁症的药物。
李冬菊骑行途中的照片。图/受访者社交账号视频截图
现在,她有了新的骑行计划,将在2025年的春天,从新疆乌鲁木齐出发,骑行中亚至中东。
【1】想骑行去西藏,存折里却只有一百七十元
九派新闻:怎么接触到骑行?
李冬菊:之前我是骑自行车上下班,买个菜,当时买的那个自行车才几百来块钱。有一天郑州骑行队路过,他们都戴着头盔,穿着统一服装,我很羡慕,也想加入。但我没有什么钱,就买了一个头盔过过瘾,后来我儿子给我买了一辆折叠自行车。
有了一辆“入门”车后,我认识了几个骑行者,有人看我这辆自行车只有一千多元,觉得配置太低了,让我换个三四千的,弄得我很尴尬。干脆在网上自己建个群,寻找有骑行爱好的人。
九派新闻:骑行的第一站?
李冬菊:第一站本来想去西藏,经骑友鼓励我也下定了决心,可去银行取钱,才发现存折里只有170元。去西藏平均一天都要一百元左右,就去不成了。
好像是2014年,群里有个男孩问有没有人去东南亚。我算是个“新手”,也没有做什么攻略。这几个月靠打工攒了一万多元,就报了名,花一千多元办了越南、泰国、老挝、柬埔寨四国签证。
但由于各种原因,团队里的人分道扬镳。幸好一位骑友帮我买了车票,我才顺利回到国内。
李冬菊与手绘墙合影。图/受访者提供
九派新闻:之后的骑行经历呢?
李冬菊:第一次骑行算是失败吧,但我暂时不想回家,不然没办法给儿子交代,觉得还是要完成出国骑行的目标。就转道前往云南丽江,在一家美容会所应聘了保洁工作,继续打工挣钱。最初老板嫌弃我年龄大,看我还骑着车,认为干不久,我说让我试一试,经过几番努力,老板才同意我留下。我也遭到其他员工的排挤,但还是坚持了下来。
之后骑行就好了一些,慢慢地,我也熟悉怎么做攻略了,还把相关资料发给其他骑友。每次出发,团队里有男有女,有年龄小的,也有稍微大一点的。最初我什么也不会,只能结伴旅行,但是旅途中,团队里的人也会发生摩擦。
【2】随身携带中国结,感谢提供帮助的陌生人
九派新闻:吃住怎么解决?
李冬菊:我没有带做饭的炊具,因为怕负重太多,就直接在当地买食物。像欧洲那种高消费的地方,我就学当地的那些老太太去超市,跟着她们找到打折区买食物,像糕点之类的,在商超关门前只要一到三欧元。
住宿的话,我尽量是搭帐篷,有些地方不让就去住便宜的酒店,有的骑友喜欢睡沙发,我觉得还是太危险。
九派新闻:衣物带得多吗?
李冬菊:也不多,会尽量精简物品,带的衣服都是一衣多用,把羽绒服当睡袋。
九派新闻:怎么学会搭帐篷?
李冬菊:一个泰国警察教的,当时我没找到住宿,那个男警察看到我了,就安排我到警察局附近搭帐篷。他看我帐篷搭得不是很好,主动教了我,还给我准备了一个插线板、一台电风扇,还有一些吃的。
九派新闻:一天骑行多久?
李冬菊:我的时速很慢,一个小时骑10公里,累了可能8公里,一天骑10个小时,我一般天一亮就上路。下午天太热了,继续骑行会耗费大量体力,我就会找个地方休息,恢复体力后继续骑。
很多骑友骑得很快,我不太适合。有一次去青海,准备环青海湖骑行。队伍里其他人装备都比我好,体力也好,我很怕被落下。我骑着骑着太渴了,就停下来喝口水,一转头已经看不到他们人了。
当时我没急着走,在思考我出来骑行的目标是什么,我想还是要看看风景,体验一下当地的人文风情,最终决定慢慢骑,这种方式比较适合我。
九派新闻:跟当地人是如何交流的?
李冬菊:基本靠老年手机上的翻译软件,翻译不了,我就用肢体动作。
九派新闻:有遇到什么危险吗?
李冬菊:从马来西亚进入柬埔寨的时候,我感觉有人一直用不太善意的眼光观察我,可能是想要我身上的钱,感到不安我就赶紧离开了。
九派新闻:你曾在旅行途中阻止过山火?
李冬菊:那是我在澳大利亚骑行时,我眼睛看不太清楚,只看到路旁冒烟,发现有火苗。但我不会英语,没办法报警,只能骑到最近的服务区向当地人求助,阻止了火情。
九派新闻:一路上碰到过好心人吗?
李冬菊:遇到很多热心的人,有一次我推着车走在澳大利亚的路上,一位白人男孩突然停下车,带着我前往修车行。还有,我在塔斯马尼亚岛,正好走到一条大路上,车道对面有个人停车喊我,说想要帮助我,还带我去安全的地方扎帐篷。
其实在异国他乡遇到困难时,你是很无助的,但有人帮助你,会觉得他们比亲人还要亲,就很感动。
九派新闻:你怎么感谢这些好心人?
李冬菊:我会在出发前带几十个中国结,送给他们以表示感谢。
【3】因离婚患上抑郁症、狂躁症,症状像“祥林嫂”
九派新闻:可以介绍一下自己吗?
李冬菊:我今年66岁,离过婚,也因此得了抑郁症和狂躁症。得病的症状就像祥林嫂,每天唠叨,见谁都说那些话。有时候兴奋,有时候愤怒,经常坐立不安,每天就只能睡两三个小时,吃药也不管用。
病情严重时,我不想和人交流,脑子里就像在放幻灯片,长期得不到休息,眼睛都是直的,就靠看恐怖片来麻痹自己。
我儿子说:“妈,看你天天这样,我真的很难受,你让我好好工作,赚钱把生活过好。”
李冬菊以前的照片。图/受访者提供
九派新闻:为什么想要停药?
李冬菊:医生告诉我说我这个病比较严重,一定要终身用药,只能减药,不能停药。我最初吃药还感觉挺好,一直在坚持。
但这个药有副作用,对心脏不好。再加上有一天我走路有点快,突然摔倒了。我的下嘴唇磕到石头上,很痛,把牙齿也磕松了,满脸是血,我就想停药了。
九派新闻:家里人如何看待你出去旅行?
李冬菊:我儿子反对我出来旅行,觉得不安全。之前我遇到什么事,总让儿子帮我解决,依赖性太强。但我出去这段时间,跟儿媳妇关系也缓和了一些。
九派新闻:对于网上有些不好的评论怎么看待?
李冬菊:我把经历放到网上后,有人骂我卖惨,但我就是穷游,发生过东西丢了的事情,别人想给我钱和衣服,我都没有要,那个状态的确比较惨。有些质疑我的评论,我觉得没必要一个一个去解释。
九派新闻:为什么想要写游记?
李冬菊:我做过检查,医生说我脑子衰老得像七八十岁,别人跟我打招呼,我都半天反应不过来,别人就觉得我很冷漠。写作对脑子好,越用越灵活。我旅行时间不够,不会在途中写游记,比较累,一般是回来写。
九派新闻:未来还会出国骑行吗?
李冬菊:会,我的梦想是骑行100个国家。过完年,等天气热了,四五月再出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