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斯克四处开战，这次对准川粉？

美国候任总统特朗普即将于2025年1月20日重返白宫，其就职典礼吸引了来自科技公司、大型企业及全球领导人的空前关注和慷慨捐赠，捐款总额或刷新纪录。摄/金焱

马斯克和硅谷精英为美国科技业对外国工程师的依赖进行辩护，激怒了“让美国再次伟大”的信徒们

文 |《财经》特约撰稿人 金焱 发自华盛顿

编辑 | 苏琦

世界首富、美国科技企业家马斯克在特朗普的政权交接环节发挥了不同寻常的、非官方的影响力后，持续扮演着美国最有权势的普通公民的角色。

马斯克在法国巴黎圣母院重新开放的典礼上，与特朗普和各国元首同台出现。他几乎参加了特朗普团队的每一次工作面试，并与特朗普家族建立了联系。他和维韦克·拉马斯瓦米（Vivek Ramaswamy）是美国当选总统特朗普新成立“政府效率部”（DOGE）的联合主席。他指责美国国务院专门处理外国虚假信息的办公室是“政府审查和操纵媒体的最糟糕代理人”。他抨击后这一部门在存在八年后关闭。美国国务院12月24日宣布，国务院专门处理外国虚假信息的办公室在国会决定切断其资金来源后已关门，美国国务院称其失去了“追踪和反击美国的竞争对手所制造虚假信息”的唯一机构。该机构的预算为6100万美元，拥有约120名员工。日前通过的避免联邦政府瘫痪的最终法案版本中，删除了延长其经费的条款，这个众议院共和党议员的“眼中钉”趁机被摘除。

圣诞节前，在两次努力失败之后，美国众议院通过了一项临时支出法案，将继续为联邦政府提供资金至明年3月底。这次表决结果是366票赞成，34票反对，一名众议员弃权。所有投反对票的34名众议员都是共和党人。

多位美国政治分析人士对《财经》表示，为避免政府关门国会推出方案几乎是个走过场的形式，众议院议长迈克·约翰逊与民主党就政府支出达成了一项短期协议，约翰逊还向民主党做出了一些让步，并附上了几项得到两党支持的法案，这都无可厚非，但半路杀出个马斯克，马斯克单手向国会施压，这是马斯克权力膨胀的新迹象，还是特朗普背后授意尚待观察，很可能二者皆而有之。

当时马斯克在前身为推特（Twitter）的社交媒体平台X上疯狂输出的一系列激烈言论，谴责其为“有史以来最糟糕的法案之一”，并威胁道，“任何投票支持这项离谱支出法案的众议院或参议院议员都应该在两年内被投票淘汰”，还在许多推文上配上了“愤怒”的表情符号。几个小时后，随着特朗普宣布反对这项两党计划，对支出计划的支持迅速消失，共和党议员也放弃了该协议，一时间让美国政府几乎面临关门的窘境。

之后马斯克又把矛头对准了美联储。他在社交平台X上写道，这个负责保护世界最大经济体的央行“人手严重过剩”。这让人们猜想马斯克的政府效率部会不会对美联储开刀——马斯克的政府效率部目标之一是削减2万亿美元的支出。去年，美国联邦储备委员会及其分布在美国各地的12家地区储备银行雇佣了约2.4万名员工。这比同类机构少得多。在由欧洲央行和该地区20个国家央行组成的欧元体系中，德国、法国和意大利央行的雇员总数更多。

美国加州民主党议员玛克辛沃特兹（Maxine Waters）在发给《财经》的邮件中说，为转移对特朗普新政府灾难性经济政策的责任，马斯克似乎开始为这一目标奠定基础，并将美国人民不可避免的挫败感转向美联储。

马斯克在买下了社交媒体推特后，利用这个社交媒体平台四处出击。澳大利亚昆士兰大学的一项研究报告显示，马斯克接管“X”平台后，算法开始向立场右翼的用户倾斜，跟马斯克观念一致的候选人和用户，获得了比对手呈几何级的曝光度。

不过马斯克的最新战火却出人意料地指向了川粉。这场战争的源头是支持还是反对引入外国人才。

根据美国国家政策基金会(NFAP)报告，在2024财政年度，寻求美国工作的外国工作者几乎可以保证获得签证，移民当局批准了97%以上的H1-B签证申请。这是十多年来第二高的批准率。多位移民律师对《财经》表示，如果当选总统特朗普团队恢复其第一任期时的限制性移民政策，这种高批准率的情况可能很快就会结束。结果就是依赖高技术外国工作者的美国企业和其他机构会深受影响，尤其是来自印度的移民。

马斯克是H-1B项目的坚定支持者。2024财政年度，马斯克的特斯拉雇用了742名外国员工，在获批H-1B签证的美国公司中排名第16。

马斯克12月25日在社交媒体X上表示，美国“超级有才华和超级积极性的工程师人数太少了”，美国科技公司需要现有工程师人数的2倍。拉马斯瓦米则指出，科技公司之所以青睐外国工程师，是因为美国本土文化存在问题，过于重视”舞会皇后”而非"数学奥林匹克冠军"。

26日他在另一篇帖子中补充说：“我指的是通过合法移民引入顶尖0.1%的工程人才，这是美国保持领先地位的关键。将美国视为一支长期获胜且希望继续获胜的职业体育团队，是正确的思维方式。”

马斯克高调支持高技能工人的H-1B签证时，也是特朗普政府准备对非法移民高举高打之际。H-1B项目于1990年创设，允许美国雇主在技术、工程和医疗保健等专业领域聘雇外国人才。H-1B签证计划每年允许6.5万名高技能工人移民到美国从事特定工作，并为在美国获得高等学位的此类工人提供额外2万个名额。近年来，超过70%的名额由印度工作者获得，其次是来自中国的工作者。

马斯克在社交媒体上明确表示，他计划简化合法移民程序。这一表态源于他作为新移民的亲身经历。摄/金焱

经济学家认为，这一计划使美国公司能够保持竞争力并扩大业务，从而在美国创造更多就业机会。H-1B计划通常与科技行业相关，因为这个领域对专业工人的需求很高。不过这一项目长期以来一直带有争议。支持者指出，该项目使美国能够吸引顶尖外国人才、填补关键职位。美国国家政策基金会2016年的一项研究显示，美国近四分之一的10亿美元级初创企业创始人，最初是以国际学生身份来到美国。但批评者认为该项目是种打击美国工作者的手段。美国移民改革联合会(FAIR)的艾拉·梅尔曼(Ira Mehlman)指出，迪士尼十年前曾作出争议举动，解雇了数百名美国员工，并强迫他们培训外国替代者作为遣散费的条件。尽管迪士尼否认有任何不当行为，并在随后的诉讼中获胜，但该案仍成为反移民团体的号召口号。

马斯克和硅谷精英为美国科技业对外国工程师的依赖进行辩护，激怒了“让美国再次伟大”的信徒们。保守派评论员、极右翼活动家劳拉·鲁默（Laura Loomer）指责两人试图“渗透”特朗普的白宫，违背“MAGA移民政策”，她说，“你还不是我们的总统。真正的总统知道H1B签证对美国不利，而真正的总统来自这个国家。”鲁默的话暗指马斯克本人也是移民。他出生于南非，在职业生涯早期曾在美国非法工作。事后，12月27日下午鲁默称，她在高技能外国人才问题上与马斯克等发生冲突后，她在社交媒体 X上被封12小时。

右翼评论员Mike Cernovich反驳马斯克等人称，美国过去几代人在航空航天等领域取得的成就无需依赖H-1B签证救济。对“让美国再次伟大”的信徒们来说，特朗普政府应该打击移民并优先考虑美国本土劳动力。在特朗普的第一任期内，他曾限制外籍工人签证的使用，并多次公开批评H-1B计划。不过，在2024年的竞选期间，特朗普对某些在美国大学毕业的外国工人获得合法身份表现出了开放态度。

特朗普此前提名的司法部长、被共和党主导的国会委员会调查报告认为非法持有毒品和经常花钱购买未成年人性服务的盖茨，26日在社交媒体上写道：“当这些科技大佬，为了逃避小学三年级教师为他们孩子选择性别以及拜登/哈里斯的经济衰退而跑来支持我们时，我们欢迎了他们。但我们并没有要求他们设计移民政策。”

特朗普在共和党初选中的对手，同为印度后裔的黑利也对拉马斯瓦米的言论表示谴责。她在回应拉马斯瓦米的帖子时，敦促即将上任的政府优先考虑美国工人而非外国工人。她写道：“美国工人或美国文化没有任何问题。只要看看边境就知道，有多少人希望拥有我们所拥有的东西。我们应该投资和优先考虑美国人，而不是外国工人。”

马斯克和拉马斯瓦米的立场得到了部分民主党人士的支持。尽管马斯克和拉马斯瓦米为雇佣外国工程师辩护，但他们都表示支持特朗普的移民计划。

特朗普在2016年的竞选活动中曾承诺结束所谓的“廉价劳动力项目”。尽管最后未能实施，但特朗普在第一任期内迅速展开行动。他上任数月后发布“买美国货，雇美国人”的行政命令，移民官员随后对外国工作者提出了更严格的学位和工资要求。大多数规定最终被法院阻止。但移民官员仍找到其他方法压缩该项目。他们批准了一些一年期的签证，而不是通常的三年效期，拒绝签证自动延期，并加强对工作现场的检查。移民律师称，签证申请人还被要求提供更多证据，以处理他们的申请。相关措施打击力度很大。2018年，新的签证拒签率一度飙升至24%，2019年降至21%，2020年回落至13%。这与奥巴马时代截然不同，当时的拒签率不到十分之一。

这场马斯克对阵川粉的斗争从圣诞假期蔓延到公众视野。虽然改变规则和法规既繁琐又耗时，移民律师警告称，特朗普团队可能会重拾第一任期时限制向外国工作者发放签证数量的策略。这也引发了人们对马斯克在特朗普联盟内部地位是否会有所松动的猜想。不过美国一些共和党人对《财经》说，在短期内这不会成为大的问题，特朗普政府的特性是喜欢混乱，它不会引发特朗普粉丝所希望的特朗普与硅谷精英的反目。随着2025年的临近，它加强了人们对特朗普移民政策的关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