跨省读职校 长三角示范区探索职教一体化
12月25日，浙江日报刊发《长三角生态绿色一体化发展示范区探索职教一体化 跨省读职校 习得技艺强》，全文如下：
每到周日下午，家住江苏省苏州市吴江区的15岁女孩张佳慧，就会收拾好画具和课本，坐车到嘉善求学。
今年9月，嘉善县中等专业学校·嘉善技师学院（筹）新校区迎来了首批1600多名新生，其中包括200多名来自苏州市吴江区的学生，张佳慧就是其中之一。张佳慧从小爱画画，可老家的中高职院校没有工业美术类专业，得益于长三角职业教育一体化改革，她才跨省圆梦。在嘉善县中等专业学校·嘉善技师学院（筹）读完中职后，她还可升入与学校合作的高职院校——嘉兴职业技术学院继续就读。
吴江籍学生张佳慧在嘉善县中等专业学校·嘉善技师学院（筹）上绘画课。（受访学校供图）
2020年，长三角生态绿色一体化发展示范区（以下简称“示范区”）启动职业教育跨省域招生录取工作。5年来，在示范区执委会统筹协调下，组成示范区的上海青浦区、江苏吴江区、浙江嘉善县三地，打破传统行政区划壁垒，采用“籍随人走，学分互认，毕业互通”的一体化管理模式，跨省招录初中毕业生，探索长三角职业教育一体化改革路径。
职业教育为啥要跨省招生？跨省读中高职学校，学生有哪些收获？职业教育一体化发展，产教又该怎样融合？日前，记者前往示范区探寻答案。
就在隔壁上学
千余人考进心仪学校
提交毕业设计开题报告，写脚本、练习茶艺，学习视频拍摄与剪辑……就读于浙江工贸职业技术学院的吴江姑娘倪佳诚，最近忙得脚不沾地。她正准备毕业设计，打算拍摄一个以中国茶艺故事为主题的短视频。
20岁的倪佳诚，是示范区中首批享受职业教育一体化政策红利的学生之一。2020年，她被嘉善信息技术工程学校录取，学习旅游服务与管理专业，在完成了3年中职课业后，2023年通过毕业考核，顺利进入高职院校，继续深造两年。“明年就要毕业了。” 倪佳诚笑着说，眼下她还每天浏览网上的实习招聘信息，打算入职旅行社从事导游工作。
说起倪佳诚，嘉善信息技术工程学校校办主任陈佳媛至今印象深刻。“她适应力强、学习认真、专业技能突出，是个很优秀的孩子。” 陈佳媛记得，2021年举办的第十二届全国旅游院校服务技能（导游服务）大赛中，倪佳诚不仅拿下了大赛三等奖，还在“鸡尾酒调制”项目中获得一等奖。
2021年举办的第十二届全国旅游院校服务技能（导游服务）大赛中，正在嘉善求学的吴江姑娘倪佳诚参赛，拿到了“鸡尾酒调制”项目一等奖。（受访学校供图）
可就是这么优秀的孩子，却差点没读上心仪的专业。2020年，倪佳诚中考没考好，老家吴江有旅游相关专业的中职院校，但招生名额全满。“如果留在本地读中职学校，只能选一个我不喜欢的专业了。” 倪佳诚说，就在当年，示范区启动职业教育跨省域招生录取工作，她才有了在“隔壁”读中高职学校的机会。
在此之前，还没有跨省就读中高职学校的政策落地。改革破局，示范区先行。示范区执委会相关负责人表示，青浦、吴江、嘉善三地互相接壤，一方面异地就读有交通便利的优势；另一方面，发展职业教育一体化，也能改善三地教育资源不均衡、缺乏联动和互通、学校专业重复设置和专业空白等现象。以吴江为例，截至2023年末常住人口150余万，人口基数大，今年吴江的初中毕业生约有1.3万人。对比嘉善，2024年嘉善的初中毕业生人数仅5000余人。嘉善中高职学校开设的工业美术类专业，吴江没有；青浦中高职学校开设的飞机修理专业，吴江、嘉善也没有……
2020年，《长三角生态绿色一体化发展示范区职业教育一体化平台建设方案》发布。根据该方案，青浦、吴江、嘉善三地教育部门各指定辖区内的部分中职学校，遴选优势专业，与各自合作的高职院校开展联合招生，在确定各专业招生人数后，定向面向异地初中毕业生制定跨省招生计划。招生时，三地教育部门会统筹参考各地的中考分数线，针对异地生源划定异地招生的分数线。
江苏省吴江中等专业学校机器人专业学生上实践课。（受访学校供图）
“除了统一招生宣传、统一录取，我们重点实现了跨省域中高职学校的贯通就读。”示范区执委会相关负责人说，各地中职学校都有对口合作的高职学校，比如一名初中毕业生，被异地中职学校录取了，顺利完成课业，毕业考核合格，就能进入该中职院校对口的高职学校继续深造，一次性取得中职、高职双重学历证书。
5年来，青浦、吴江、嘉善的7所中职、12所高职学校参与了示范区中高职贯通联合跨省培养，推出中高职一体化专业，如计算机应用技术、会计事务、旅游服务与管理、商务英语等专业共计88个，提供跨省招生名额1000余个。
三地密切交流
3000师生参与深度合作
“本来天天教学生，没想到这回，我也当了学生。” 今年7月，上海市教育委员会组织长三角职业院校赴上海企业开展为期一个半月的实践。在嘉善县中等专业学校·嘉善技师学院（筹）任教的黄正结，受邀来到上海的一家网络服务企业当“学生”。与他同行的，还有16名来自上海各地中职学校的老师。
为银行、学校等单位布设网络，学习运用新款网络设备，了解最新行业动态……在实践期间，黄正结拜企业工程师杜鑫为师，每天跟着杜鑫学习。这次实践结束后，黄正结要回到学校教授一门新专业——网络信息安全。“新专业里有一门新课叫《密码学》，我想结合市场应用的现状讲课。”黄正结说，他提前整理了十多个问题，逮到空隙就找杜鑫请教。
市场上的商用密码产品，哪些最热门？哪些数据加密技术理论适合中职学生学习？实际使用中，哪些场景要用到网络安全技术……面对好学的黄正结，杜鑫认真制作PPT，逐一解答。实践结束，黄正结的手机相册里多出了200多张PPT照片，他回校后据此制作了更有针对性的课程教案。
示范区生源跨省流动，师生“跨界”交流的机会也更多了。2020年起，示范区三地参与中高职贯通联合跨省培养的中高职学校，建立联席会商制度，定期开展交流研学，促进校际间的深度合作与经验共享。5年来，三地每年举办职教活动周，开展职教论坛、技能大赛、校园开放日等系列活动，三地师生交流达3000人次。
“酒店前台”“中餐厅”“西餐咖啡厅”“客房”……走进嘉善信息技术工程学校旅游服务与管理专业的实训基地，2000平方米的空间里可谓移步换景。今年7月，示范区职业学校技能大赛酒店服务与导游服务赛在这里举行，18名中职学校旅游专业的选手同台竞技。“嘉善的实训基地体验感太强了，练习职业技能就像在酒店里。”江苏省吴江中等专业学校的学生刘佳怡说，希望明年还能再来。
青浦、吴江、嘉善三地联合编写的《工业机器人工作站的装配与调试》教材。（受访单位供图）
交流多了，能找到的共同点也多了。“三地中高职学校有些专业，如旅游、工业机器人、汽修等，可以统一教学标准。”示范区执委会相关负责人说。眼下，三地正探索先在中职学校内制定统一的专业技能课程教学标准，配套开发特色教材。首批教材涉及旅游管理、园林园艺、工业机器人技术、汽车运用与维修4个三地学校都开设的专业，计划于明年逐步在示范区三地推广。
师生“跨界”交流，也带动了三地优质教育资源流动。如何更好地利用这些资源？浙江正在探索运用数字化技术打造产教融合智慧云平台。
2021年，浙江杭钢职业教育集团有限公司携手之江实验室联合打造示范区产教融合智慧云平台。该平台计划邀请示范区三地中高职学校及相关企业入驻，学校可在平台上传共享视频教学课程，涵盖计算机应用技术、会计事务、商务英语等88个专业；企业则可在平台上发布招聘岗位信息，拓宽揽才渠道。
目前，该平台尚在测试验证阶段，已上线智慧培训、媒体资源、实习实训、求职招聘等六大核心功能模块，引入用户20余万，入驻数十家院校、企业，发布就业岗位信息50余万条。
“我们希望通过深度融合相关业态资源，协同解决政、企、校痛点问题，赋能职业技能人才队伍建设。”浙江杭钢职业教育集团有限公司运营总监洪雪涛说。
专业整合优化
25个优势专业错位发展
航空材料有哪些？飞机结构是怎么样的？修飞机的工作好找吗？在来到上海工商信息学校学习飞机机电设备维修专业前，来自嘉善的王奥斌对自己的跨省求学之旅，既期待又忐忑。
嘉善籍学生王奥斌在上海工商信息学校学习飞机机电设备维修。（受访单位供图）
今年是王奥斌入学的第二年。一年间，他不仅学习了《航空材料》《航空电子技术》《飞机结构与系统》等课程，也从一个技术小白，逐渐成长为飞机机电设备维修专业生，对自己未来就业有了更明确的规划。“留在上海或回嘉兴，到机场当一名飞机维修员。” 王奥斌说，上海有浦东、虹桥两大机场，嘉兴市目前也在建设机场，他了解到自己的专业就业率在90％以上，学习的信心更足了。
“一直以来，我们三地都有具备各自特色的专业学科，我们拿出来跨区域招生的飞机机电设备维修专业，就是经过精挑细选的特色优势专业。”上海工商信息学校对外协作发展处主任宋怡说。
上海工商信息学校飞机机电设备维修专业的学生上实践课。（受访单位供图）
5年来，结合历年招生情况及产业发展趋势等，示范区三地都拿出了当地着力打造的优势专业来招生。吴江纺织产业优势突出，就拿出了服装设计与工艺、纺织机电技术、丝绸技术等专业；青浦依托上海虹桥、浦东两大机场以及洋山港等空港优势，拿出了飞机机电设备维修、飞机电子设备维修、国际商务等专业；嘉善以千年古镇西塘闻名，旅游业发达，近年来光通信产业等现代制造业发展迅猛，拿出了旅游服务与管理、机电技术应用等专业。目前，示范区三地各自推出的优势专业已有25个。
“来到吴江读书，才知道吴江的纺织制造业这么强。” 2021年，嘉善姑娘陆苗来到江苏省苏州丝绸中等专业学校，学习现代纺织技术专业。
苏州丝绸中等专业学校实训室里，就读现代纺织技术专业的嘉善籍学生陆苗展示作品。 记者 顾雨婷 摄
陆苗坦言，自己选择纺织专业，是受到了舅舅的影响。多年前，她的舅舅在嘉善办纺织厂，后来把纺织企业搬到了苏州。苏州丝绸中等专业学校坐落于吴江区盛泽镇——一个拥有恒力集团和盛虹集团两家世界500强、2500多家纺织企业的重镇。这两年，国潮兴起，陆苗加入了学校里的缂丝社团，还自学起了缂丝非遗技艺。谈起未来，她希望能在吴江开一间个人布艺面料工作室，成为一名专业设计师。
以前，由于教育资源局限于本地，三地一定程度上都存在地方技能教育与产业需求不够匹配的情况。比如，吴江电梯企业很多，但吴江的中高职学校缺乏机电类专业，好的机电工人并不好找，而嘉善的学校机电技术专业很强。又比如上海市青浦区职业学校是上海百所重点职校之一，汽车运用与维修、计算机应用等专业优势突出，却面临当地生源不足等难题。
随着职业教育一体化发展，示范区三地教育资源得以整合、优化。三地在专业设置上各有侧重，也让学校实现资源的精准投放、人才的错位培养。以嘉善信息技术工程学校为例，学校把旅游服务与管理、会计等专业列为着力打造的优势特色专业；对青浦、吴江学校拥有优势的物流服务与管理、现代农艺技术、家政服务与管理等专业，则予以弱化调整。
“各地应加强沟通，集中力量各展所长，在专业设置上避免重复浪费。”江苏省苏州丝绸中等专业学校副校长蒋建锋认为，职业教育一体化推进，让三地能最大限度地实现教育资源融通共享，示范区里，一个各有所长的 “教育生态圈”正逐步形成。
专家点评：
推进职业教育和城市发展同频共振
诸萍
职业教育一体化发展是长三角区域一体化的重要内容，也是推动实现我国职业教育高质量发展的内在要求。近年来，长三角生态绿色一体化发展示范区对职业教育一体化发展进行了积极探索，在全国率先开展跨省域中职统一招生、跨省域中高职贯通和职业教育跨区域数字化管理，不仅有力促进了区域内职业教育资源的互济与共享，也有效缓解了职业教育的同质竞争问题。
职业教育一头连着教育，一头连着产业，当前实践中，跨省域的校企合作相对偏少、专业设置与产业布局对接不紧密、职业教育的跨区域利益协调机制尚未建立等难点堵点仍然存在。
推进职业教育和城市发展同频共振，不是一厢情愿的“拉郎配”，专业和实训是增强产教融合吸引力的关键之一。比如，创新体制机制，以各地的产业需求为导向，共建实体化实训平台，让跨区域的校企能共同开发新的课程教学内容、实训实习项目、技术研发成果；同时完善职业教育协同联盟，加快构建资源共享、信息互通、项目合作、利益共享的长效运行机制。
（作者系浙江红船干部学院公共管理教研室副主任、副教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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