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泉忠：韩国“变天”，日韩重回交恶年代？

摘要：韩国会通过总统弹劾案，韩国政局进入“变天”程序，最为忐忑不安的邻国，非日本莫属。理由是韩国会出现比文在寅更“反日”的李在明政府，使在尹锡悦时期恢复正常的日韩关系，回到交恶年代，一个“反日亲中”的新韩国也必然牵动特朗普2.0的东北亚地缘政治格局。

韩国国会于12月14日通过总统尹锡悦弹劾案，尹锡悦正式停职，韩国政局进入“变天”程序。宪法法院必须根据宪法在180天内完成审理弹劾案，即于明年5月中之前裁定弹劾案是否成立；一旦成立，必须在60天内选出新总统。韩国政局牵动东北亚的地缘政治格局，为展望“特朗普2.0”时代的印太区域秩序投下新变数。

围绕韩国变局，最为忐忑不安的邻国，非日本莫属。自从戒严闹剧发生后，日本方面就忧心忡忡，于韩国国会通过弹劾案的翌日（15日），日本共同社发布民调显示，受访的日本民众有高达73.4%对今后日韩关系感到忧虑。

日本所担心的是，韩国在“后尹锡悦”时代再次出现像文在寅时期那样的“反日”政府，使好不容易在尹锡悦主政后恢复正常的日韩关系，回到之前两国交恶的困难时期。

尹锡悦时代日韩恢复交好

从日本的视角而言，文在寅任内（2017至2022年）的三大“反日”举措，一举将日韩关系打落至自1965年恢复邦交以来的谷底；是尹锡悦上台后，经过一番努力，才使两国关系得以“重回正轨”。

当年日韩之间最棘手的问题，是文在寅任内的2018年10至11月，韩国最高法院判决，三菱重工与新日铁公司二战期间强行征用韩国劳工，必须赔偿每人1亿韩元。

日方认为1965年两国建交签订《日韩请求权与经济合作协定》，根据协定日方给付韩国3.64亿美元赔偿金，因此赔偿问题早已解决，批评韩方不守信用。韩方则认为，协定并未包含对个人受害者的赔偿部分，个人有权利要求加害者赔偿。日韩关系因此彻底闹翻。

由于是最高法院的判决，并非政府单方面可以轻易“政治解决”的问题。面对如此难题，一心要重获美国信任、恢复韩日正常关系的尹锡悦，在上台之后最终以“第三方代赔方案”，即由韩国企业出资，韩国政府行政安全部下属团体将代为支付2018年最高法院向日本企业判处的赔偿金，使困扰韩日两国的难题得以告一段落。

当年使日韩关系进一步恶化的另一原因，也是于文在寅任内的2019年8月22日，韩国单方面宣布终止与日本的《军事情报保护协定》（GSOMIA）。GSOMIA是由日韩双方于朴槿惠任内（2013至2017年）的2016年11月23日签订，是日韩在二战后第一份军事合作协定。根据GSOMIA，日韩双方毋须经过美国，可直接共同分享军事情报，譬如韩国方面可取得日方卫星所侦测的情报，借此掌握朝鲜的潜舰基地、导弹基地及潜射导弹等情况。根据过往的合作，日本也曾向韩国提供有关朝鲜试射导弹的情报；同时日本也能够得到韩国协助，尤其是朝鲜发射导弹，甚至有关脱北者乃至被绑架日本人等资讯。

由于冷战后日本一直视朝鲜为国家安全上的最大威胁，因此日方如何对韩国单方面撕毁双方的情报交换合作机制感到震撼，不言而喻。

同样也是在尹锡悦主政后，于酝酿恢复韩国与日本的外交正常关系中，韩国外交部在尹锡悦访问日本与时任首相岸田文雄举行首脑会谈后的2023年3月21日，公开证实已经透过外交管道，向日方转达韩方GSOMIA“正常化”的决定。

此外，在“慰安妇”问题方面，相比之下，尹锡悦任内虽然进展有限，却也表达了不拘泥于“历史问题”及“迈向未来”的积极态度，也让日本较能够接受。

2015年12月，韩国朴槿惠政府与日本安倍晋三政府就“慰安妇”问题达成历史性的协议：安倍表达道歉与反省之意，并挹注10亿日圆作为支援“前慰安妇”的基金，双方同意此事就此了结。然而，其后上台的文在寅对此被视为“不可逆转”的协议，却不予承认。

尹锡悦上台后的2022年8月14日，韩国政府在线上举行了每年一度的向国内外传达原日军“慰安妇”受害记忆的纪念日仪式，然而尹锡悦缺席，且无发表任何谈话。倒是2023年4月底，韩国总统办公室证实尹锡悦接受《华盛顿邮报》专访表示，拿百年前的历史问题要求日本“下跪道歉”是令人无法接受云云。

然而，尹锡悦对日妥协以恢复韩日交好的一系列积极举措，在韩国的“进步派”视角中，却是赤裸裸的“亲日”行径，甚至成为此次弹劾案的罪状之一。

“反日”李在明倘胜选 日韩关系堪忧

领导在野共同民主党推动此次弹劾案的，是党魁李在明。倘若宪法法院裁定弹劾成立，明年韩国就将举行总统大选。根据戒严令事件之后的韩国民调显示，李在明得到超过五成支持率，而执政国民力量党党魁韩东勳的支持率还不到一成。换言之，对李在明而言，下一任总统宝座早已是“囊中物”。

重点是，李在明高举“反日”旗帜，屡屡批判尹锡悦政府是“亲日卖国政权”。由李在明主导的、于12月4日向韩国国会提出的第一次弹劾案所列举的弹劾理由里，就包含了批判尹锡悦的“亲日政策”：“（尹总统）打着所谓‘价值外交’的幌子，无视地缘政治平衡，敌视朝鲜、中国、俄罗斯，坚持以日本为中心的奇异外交政策。通过将亲日人物任命为政府的主要职务等政策，导致在东北亚的孤立，触发了战争的危机，放弃了对国家安全及保护国民的义务。”

尽管在本月14日审议的第二次弹劾案，为了争取执政党国会议员的支持，删去了这部分“亲日罪状”，然而李在明及其政党反对尹锡悦“亲日政策”的态度，并未改变。

不难预测，一旦李在明入主韩国总统府，在尹锡悦手上得到“解决”的日韩之间的诸多棘手问题，很可能会重燃。事实上，当尹锡悦政府提出“第三方代赔方案”以解决强徵韩国劳工问题时，李在明就以激烈措辞狠批尹锡悦的行径是“反民族的、反历史的”、“（韩国）外交史上最大耻辱”、“是国耻”……。

时下的东北亚各国各地区，正在为应对一个月后再度入主美国白宫的“特朗普2.0”时代做准备。韩国的“变天”，无疑为特朗普酝酿新印太战略投下意外的震撼弹，也将牵动围绕朝鲜半岛乃至台湾海峡危机的地缘政治格局。笔者判断，一切要基本安定下来，至少需等到明年7月之后，届时特朗普已执政半年；韩国若有大选，结果也出来了；而其时日本参议院选举后石破茂政府是否得以延续，也会有答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