弹劾声中过生日，尹锡悦很糟心

一场“司法大战”即将上演……

作者：于冰

12月18日，韩国总统尹锡悦在官邸度过了64岁生日。

当天，总统室收到2000多封庆贺尹锡悦生日的信件，其支持者还向龙山总统府、宪法法院送去力挺他的花环。

· 12月17日，尹锡悦支持者在韩国宪法法院门前摆放反对弹劾的花环。

不过，尹锡悦的这个生日过得很不踏实，因为韩国宪法法院将于下周举行总统弹劾案的首场听证会。

前几天，宪法法院以电子抽签的方式选出弹劾案主审法官——郑亨植。

对尹锡悦来说，此人并不陌生。去年12月，他提名并任命郑亨植为宪法法院法官。郑亨植也因此被认为是保守派法官。

· 2023年12月18日，尹锡悦任命郑亨植为宪法法院法官。

一年前的一纸任命状，是否会影响尹锡悦的政治生涯？

主审法官曾被人扔狗粮

一头银发，再配上一对银色眉毛，让郑亨植很有辨识度。

· 郑亨植

生于1961年的郑亨植是韩国江原道人。高中毕业后，他考入首尔大学法学院，与尹锡悦是校友。韩国媒体称，郑亨植的学习能力比尹锡悦强，尹锡悦考了9次才通过的司法考试，郑亨植只考1次就通过了，成为第17期司法研修院学生。

1988年，从司法研修院毕业的郑亨植，先后在水原地方法院城南分院、大田高等法院、首尔高等法院等多个司法部门担任法官，负责过刑事、民事、家庭纠纷等多种类型案件。

业界人士评价，他是一名具有丰富经验的资深法官。2015年，首尔地方律师协会评选出8名年度优秀法官，郑亨植是其中一员。

不过，有着近40年司法经验的郑亨植，却没给韩国民众留下好印象。

2016年11月，三星电子董事长李在镕因涉嫌参与韩国时任总统朴槿惠“亲信干政”案，接受检方调查。2017年8月，李在镕在一审中被判处有期徒刑5年。在2018年2月的二审中，李在镕被判缓刑，随即获释。

二审的法官就是郑亨植，他当时是首尔高等法院首席法官。

韩国媒体当时报道称，郑亨植不接受检方对李在镕和朴槿惠的指控，称李在镕“是朴槿惠执政下的胁迫受害者”，因此“不存在政商勾结问题”，将其当庭释放。

二审结果引发了韩国民众对郑亨植乃至司法界的不满。

· 郑亨植

当时的舆论认为，二审结果再次体现了韩国司法对财阀网开一面的“潜规则”。在韩国司法界，流传着一个不成文的“三五定律”，即二审推翻一审，被告财阀将以“判三年、缓五年”的方式释放。在这一“潜规则”下，那些“大人物”通常都会获得缓刑释放。

愤怒的韩国民众在网上指责郑亨植是“腐败法官”，在青瓦台请愿公告栏上，发布了近500条要求罢免郑亨植的帖子。有人甚至在首尔高等法院正门对他扔狗粮，发泄心中的怒火。

法官判案的表现是变数

目前，弹劾案已提交到宪法法院进行审理。

韩国司法程序规定，宪法法院必须在受理案件后的180天内宣判。弹劾案提交到宪法法院后，需要9名法官中至少7人出席、6人赞成才能确认弹劾、罢免总统。

目前，9名法官中有3人在今年10月任期结束卸任。为避免职能瘫痪，宪法法院暂时将审理案件规定的出席人数“九人制”改为“六人制”。

在此情况下，只要有1名法官表示反对，弹劾案就会被驳回，尹锡悦将立即恢复总统职务。如果6名法官全票通过弹劾案，尹锡悦将被立刻罢免总统职权，按现行法律，韩国须在60天内举行总统选举。

所以，6名法官的投票加大了裁决结果的不确定性，备受关注。

9名法官的提名分为3个类型，其中3名由总统提名，3名由国会提名，3名由大法院院长提名，最终由总统任命。

据韩国多家媒体报道，在目前“六人制”的宪法法院中，除了尹锡悦提名并任免的保守派法官郑亨植，剩下的法官则被舆论列为2名进步派（文炯培和李美善由前总统文在寅任命）和3名温和派（金炯枓、郑贞美和金福馨）。

· 目前的6位法官。

一名熟悉韩国宪法法院情况的法律专家在接受媒体采访时表示：“即使在以温和、保守为主流倾向的宪法法院法官中，也存在着根据案件不同而表现出进步倾向的情况。”

2017年，在时任总统朴槿惠弹劾案中，“八人制”宪法法院在8名法官意见一致的情况下，决定通过弹劾案。当时参与判决的法官倾向被舆论分为“5名保守派、1名温和派、2名进步派”。

另一方面，韩国民众对尹锡悦弹劾案的呼声，也是宪法法院在审理案件中不可忽视的。12月13日，韩国民调机构“盖洛普韩国”发布的一项民调结果显示，75%的受访者支持弹劾尹锡悦。

据《韩民族日报》报道，韩国“1号宪法研究官”、曾在李明博政府担任法制处长的东西大学客座教授李石渊在一档时事节目中预测，6名法官或许将一致决定罢免“内乱罪嫌疑人”尹锡悦。

李石渊表示，“我认为，与前总统朴槿惠的弹劾事由相比，此次尹锡悦弹劾的事由，无论从事情的严重性还是明显性来说，都是有过之而无不及。朴槿惠的弹劾事由和尹锡悦相比，简直是小巫见大巫。”

朴槿惠当年因“亲信干政”案，被认定违反宪法遭到弹劾，如今尹锡悦涉嫌严重内乱罪，因此通过弹劾的可能性很大。李石渊认为，宪法法院最早将在两个月内，对尹锡悦弹劾案得出结论。

40年好友“出手”

尽管龙山总统府一再表示拒接弹劾案的通知书，但本是检察官出身的尹锡悦深知，该面对的还是要面对。

韩国《首尔新闻》报道称，为应对内乱罪调查和弹劾审判，尹锡悦方面一直在接触与他关系密切的律师。由于案件牵扯太多关系，担心引起民愤，许多律师拒绝为尹锡悦辩护。

12月16日，尹锡悦的辩护律师团队正式确定。辩护律师团团长是广播通信委员会前委员长金洪一。

· 尹锡悦（左）和金洪一。

金洪一是忠清南道人。父母在其学生时代相继离世，18岁的他扛起了一家之主的重担，照顾弟弟妹妹。后来，他考入忠南大学法学院，获得过全额奖学金，还是该校第一个通过司法考试的毕业生，在1982年进入第15期司法研修院。

从1985年开始，金洪一分别在多个地方司法部门担任要职，是司法圈有名的“强势检察官”。

2007年，他在担任首尔中央地方检察厅副厅长时，负责督办前总统李明博的借用土地所有权案。2009年，已是韩国大检察厅中央调查部部长的金洪一，主办了李明博亲信参与的釜山储蓄银行腐败案。当时，尹锡悦是大检察厅中央第二搜查部部长。

从同僚口中得知金洪一学生时代的遭遇后，尹锡悦十分感动。从那之后，尹锡悦将金洪一视为自己最尊敬的、最信任的高级检察官。

2022年，尹锡悦参加韩国总统大选，金洪一加入尹锡悦阵营，担任法律顾问。尹锡悦当选总统后，金洪一被任命为韩国通信委员会委员长。

然而，仅过了两年，金洪一就因擅自安排人员调动、违规运作委员会等事引发争议，险些遭到国会弹劾，最终以辞职为代价，平息了争议。

尹锡悦辩护律师团队中的另一个重要人物，是与尹锡悦有着40多年交情的好友石东贤。

石东贤于1979年考入首尔大学法学院，与尹锡悦是同窗。2022年，他辞掉首尔东部地方检察厅厅长的工作，为正在参加总统大选的尹锡悦做特别顾问。

· 石东贤（左）与尹锡悦是40多年的好友。

此次，尹锡悦因发布戒严令被怀疑有叛乱国家的嫌疑，石东贤立即在社交媒体上发帖称“叛乱没有目的，也没有发生骚乱，总统的内乱罪不能成立”。他还号召，“所有有正义感和常识的辩护律师，都应该站出来支持尹锡悦总统”。

不过，石东贤不是以律师的身份加入律师团，“我将作为幕后工作人员，帮助律师们更好地履行职责”。

石东贤表示，“内乱罪调查和弹劾审判的性质不同，我们将分别组建辩论团队来应对。我们基本上会尊重并遵守法律程序，但总统不可能仅因被传唤就随意前往法院”。

除了有检方背景的律师团队阵容，尹锡悦自己也将积极参与弹劾审判程序。石东贤称，“尹锡悦将在法庭上坚定而坦率地阐述自己的立场”。

尹锡悦方面认为，宪法法院对尹锡悦进行弹劾审判的核心争论点主要有3个：宣布紧急戒严是否有扰乱国宪的目的、是否可以将紧急戒严当时的情况视为暴动、当天戒严的情况是否违反了足以进行弹劾的重大宪法和法律。

一名前宪法法院法官表示，“宪法法院的判断领域不是刑事责任，而是从守护宪法的角度来看，维持总统职务是否不能容忍，总统是否背叛了国民的信任、丧失了负责国政的资格”。

《韩民族日报》在一篇评论中写道，2021年3月，尹锡悦辞去检察总长职务，参加总统大选。他在竞选声明中说，“我将以常识为武器，必定重新树立被摧毁的自由民主与法治，以及贯穿时代与世代的公正价值”。然而，在过去的两年零七个月里，尹锡悦抛弃了所谓的承诺，完全背离了自己的初衷。其间，到处都在退步的韩国社会，差一点因总统违宪违法宣布紧急戒严，而退回到45年前的“军事独裁时代”。

尹锡悦的政治前途将由宪法法院决定，一场“司法大战”即将上演……

· 12月3日晚，尹锡悦在总统府向公众发表紧急特别讲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