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国政府，悬了？

上任才3个月的法国总理巴尼耶，遇到履职以来的最大危机。

12月2日，法国左翼联盟“新人民阵线”、极右翼国民联盟双双提出对政府的不信任动议，投票最早于当地时间周三举行。

舆论称，由于巴尼耶失去国民联盟支持，这位法兰西第五共和国最年长的总理，很可能再次创造历史，使其政府成为1962年以来首个因不信任投票而下台的法国政府。

在奥运会前后历经数周才“难产”的法国总理，为何这么快就被逼入险境？法国是否将再次迎来“政治真空”的漫长季节？

极右翼“反目”

12月2日，面对2025年预算草案的争议，“一让再让”的巴尼耶拒绝妥协，选择动用宪法第49-3条款以绕过国民议会，强行通过预算案。

这份以“增税”和“减赤”为关键词的预算案，目标是将法国的赤字率从今年预期的6.1%压到5%。

宪法第49-3条款赋予政府绕过国民议会强行闯关的权力。但国民议会也可以依据宪法，在24小时内对政府提出不信任投票，投票须在48小时内进行。

如果投票通过，则政府下台，法案被否。

目前来看，巴尼耶政府有点悬。

因为先前帮助巴尼耶政府挺过不信任投票的国民联盟，这次不站在政府一边。

国民联盟与其他两股力量——左翼联盟“新人民阵线”、中间派政党联盟，共同构成国民议会“三足鼎立”的格局。而巴尼耶强推预算案，同时遭到国民联盟和“新人民阵线”的反对。

预算案出现争议后，巴尼耶也不是没想过办法。他曾同意极右翼领袖勒庞的一部分要求，但拒绝了将养老金与通胀挂钩等诉求。

这也最终导致国民联盟撂下狠话：要么接受预算案调整要求，要么等着不信任案投票。

有评论指出，巴尼耶所在的右翼政党共和党，在国民议会的党团中只有47席。9月以来，多亏国民联盟支持，巴尼耶的少数党政府才能生存下去。

但如今，友谊的小船说翻就翻。

国民联盟声称，该党议员将投票赞成任何一项针对巴尼耶政府的不信任动议，不论这一动议是由谁提出的。这意味着反对派已凑足罢免总理的票数，法国政府或进入“倒台倒计时”。

结构生变

北京外国语大学区域与全球治理高等研究院教授崔洪建指出，如果巴尼耶政府因不信任投票而下台，这不会令人意外。

首先，法国现任政府，实际是总统马克龙为了掌控政府而临时拼凑出来的，缺乏坚实政治基础。

有评论称，巴尼耶3个月前被马克龙选中，是一种“无奈的选择”，因为左翼推举的人选与总统理念差别太大，右翼的其他人选遭到反对派一致否定。巴尼耶凭借善于调解和沟通而登上总理宝座，但“左右平衡”的难题始终如影随形。

其次，巴尼耶政府在政策上也不讨好。

以预算案为例，巴尼耶既想体现马克龙的政策特点，如通过改革让法国更具效率和竞争力，又不得不考虑改革可能会招致一些政党和民众反对。结果是，他“平衡”没找着，反倒成了“受夹击”的对象。

“如果巴尼耶政府‘短命’的话，主要原因还是法国的政治经济出现结构性问题，是由政党分化重组这种脆弱且极不稳定的状态决定的。”崔洪建说。

崔洪建进一步指出，法国第五共和国历史上，虽然也曾出现过左右共治（总统总理分属左右翼政党）的情况，但过去中左、中右力量形成的政党结构相对稳定。

“而今，法国政党结构的深刻变化，即碎片化、极化等态势共存，中左中右政党结构似乎已不再作为‘稳定器’而存在。”

多重影响

法国政局的新动荡将造成几方面影响。

一是政治层面。崔洪建认为，法国政党分化加剧，临时联合现象愈发突出。尽管对政策执行的影响有限——总统仍可维持行政、确保稳定——但这会导致法国政治内耗，降低决策效率，影响政策稳定性和连续性。

二是财政层面。一个疑问是，如果政府被国会罢免，只能处理普通事务的看守政府还能否操纵预算机器？

三是市场层面。基于对不信任投票结果的预期，欧元兑美元汇率短线跳水，反映欧洲主权债务信心的法国、德国十年期国债利差扩大，接近2012年以来最高水平。

四是国际层面。法国在欧洲舞台上的影响力可能受到打击。由于赤字可能推升，法国的国际信誉也会受损。

崔洪建指出，需要注意的是，此前德国曾因财政问题导致执政联盟分裂。欧洲两大主要国家均发生政局动荡，并非偶然。

在崔洪建看来，德法所处的政治环境，与当下整个欧洲的政治变化是一致的，即政党格局的剧变。

“传统的边缘政党、极右翼政党，都对主流政党形成冲击。主流政党应对乏力，原有体制很难给它们应对新的复杂情况提供更多帮助。”

两种“剧本”？

接下来，法国政局会怎么走？

崔洪建认为，除非巴尼耶能够分化左翼和极右力量的合作，至少争取其中一方支持，否则难以度过不信任投票的危机。

而对反对党而言，即使它们联手把巴尼耶政府推翻，如果利益难以协调，也会出现分歧和裂痕。

“接下来就要看巴尼耶能否避免下台，会不会有妥协和让步，例如调整预算案等。”崔洪建说，“这取决于巴尼耶或马克龙愿意多大程度承受妥协的代价。”

崔洪建指出，目前对马克龙而言，比较现实的问题是，如果巴尼耶政府下台，该怎么应对。

一方面，重新组成政府的时间不能太长，而且新组成的政府很大程度需要对马克龙的改革方案予以配合。这是最大的悬念。

另一方面，马克龙是否具备足够能力，像先前那样强力介入到政府的组成中去。“如果不能的话，政治的‘意大利化’可能在法国出现。”

有分析人士预计，如果不信任投票通过，将出现两种“剧本”。

剧本一，巴尼耶提交辞呈，但马克龙要求他继续领导看守政府，处理日常事务。马克龙本人则物色新总理人选，这很可能要到明年才会发生。

剧本二，马克龙任命一个技术官僚政府，该政府不以推进任何重大政治议程为目的，以便在遇到不信任投票时存活下来。

但无论如何，根据宪法，马克龙在明年7月前没有权力再度解散国民议会举行新的议会选举。局势究竟如何演变，各方将持续关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