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些日,与一名副厅级的县委书记深入交流了几次,有一天还去他的办公室坐了一会。
他的办公室里,没有电脑没有电话,只有文件和各种书籍。在成堆的书中,我意外发现了熊培云的一本诗集,《未来的雨都已落在了未来》。
熊培云算是旧识,曾在新京报同事,他在评论部,我在深度报道部,他当时似乎住在天津,极少去报社,我则常年在山东山西河南河北湖南湖北这些新闻频发的地方来回奔波,极少在北京,一年里我们能在报社遇到一两回。算起来,已有十多年没见了,只能偶尔在微信朋友圈看到彼此的动态(比如他今早说新书《人的消逝》出版了),没想到最近居然在一个县委书记的办公室里“重逢”了。
诗集有两本,书记见我有兴趣,送了一本给我。说真的,虽是旧识,我还真不知道熊培云出版了这么一本诗集。如今仕途没有遭遇什么大挫折而还能读诗的官员,不多见了,想来这个还在读诗的县委书记将来会让我记很久很久。
这类能让我记很久的县委书记,还有几位。比如曾在湖北省鹤峰县当过县委书记的杨安文,就有好几个细节让我印象深刻,十多年不忘。
2007年我去鹤峰采访他,他很直接了当地告诉我:我就是要当更大的官,到更大的平台做更大的事,我现在就要给鹤峰将来出厅级干部储备人才,提拔年轻干部。
很多官员心里都想更大的官,但都不会说出来,杨安文不装,直接说出来了,十分可爱。
杨安文还很直接地告诉我,前两任县委书记不太喜欢他,所以导致他陪了两任书记才当上书记。他当时还建议去采访采访他的前两任,看看他们评价他。我呢,也真的去找了他的前两任县委书记采访。
官场上,前后任不对付的很多,党政不和的很多,但敢于主动说出来且建议记者去采访不太喜欢自己的前任的县委书记,至今我没有遇到第二个。
采访完没多久,他就离开了湖北,跨省考到了外省任职。近十年,我们偶尔微信联系,但我一直很关注他的动向,很欣赏他的勇气与坦率。
更一个让我印象深刻的县委书记,自然是曾任湖北省恩施州巴东县县委书记的陈行甲。
2015年,我曾去巴东县采访他。在巴东的采访即将结束,我约了恩施州的时任州委书记等一众官员见面,陈行甲也恰好要去州里开会,于是顺路捎我去恩施。一路上,陈行甲用英语唱了好些歌,让我大开眼界,印证了采访时他说自己一直在坚持学英语这个细节。
县委书记里英语如此好的,当年屈指可数,放到现在恐怕也不多见。去年,他去联合国参加一个国际会议,全程用英语发言,让人叹服。
昨日,他微信发来他在中国基金会发展论坛上的发言视频,说回应了我前些时写的《不喜欢陈行甲的七类人》一文。我在文内写道:陈行甲说他很尊重有一类不喜欢他的人,这些人不是坏人,但看不惯性格张扬、做事高调的人。对这种人,他理解并尊重。
陈行甲在中国基金会发展论坛上发言时重复上述观点说:公益慈善不是少数人的全力以赴,而是多数人的力所能及,所以我们公益慈善就应该大方的勇敢的向公众去做传播,去赢得公众的了解和信任。我尊重那些不喜欢我高调的人,但拒绝被道德绑架,做公益做慈善就应该善于传播、敢于传播。
原话很精彩,我就不复述了,大家可看视频,很值得看一看。
有意思的是,上面写到的第一个县委书记曾买了若干本陈行甲的书送给同事朋友,我还在他们党政大楼一楼的阅读区看到摆着多本陈行甲写公益的书。有一晚,我打通了陈行甲的电话,让他们直接通话交流了一会。
接触过的有趣的县委书记还有一些,让人印象深刻的也还有不少。当记者十七年,没有攒下钱财也没有积累到什么财富,倒是攒了一肚子的故事,容我以后慢慢跟大家道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