羊毛月的混账话，戳破了优绩主义的神话

摘要：十年前，一个成功人士如果在节目中说出“你们00后不是要整顿职场吗？怎么职场都进不去呢”之类的话，可能会被做到新闻标题中，作为人生导师的励志金句受到追捧。今天工作不努力，明天努力找工作，十年前，这样的表达会被当成职场前辈的“毒舌名言”去严肃对待，让被训斥和说教的人产生强烈的羞耻感与自卑感。当下，那种让人“自我攻击自我压榨”的优绩主义，已经臭名昭著，受到强烈的质疑。

对当下求职难稍微有点了解的人，都会对年轻人的处境充满共情，并为自己出生得早、不必去奔波求职而感到庆幸。找工作跌跌撞撞的年轻人，本就积累了一肚子怨愤无处倾泄，一个叫“羊毛月”的网红，几句阴阳怪气的话，成功把全网的愤怒吸引到自己身上，他说：

“刷抖音10条有8条都是秋招零offer，我想说0人在意好吗……这00后不是要整顿职场吗？怎么职场都进不去呢？……就都觉得当网红好，都想来卷我们。那你们都来当网红了，我干什么呢？”

无法想象，是怎样低的媒介素养，怎样缺乏共情，怎样不食人间烟火，怎样缺乏社会毒打，对社会现实和舆论水温怎样地无知，才说出这种犯贱的混账话。也许流量真让人膨胀了，膨胀到不知天高地厚的程度。一副小人得志的流量优越感，自诩出身顶尖名校，但这种冒天下之大不韪的犯众怒表达，让名校光环连带蒙羞。还是学新闻传播出身，这“传播素养”真是逆天了，简直是自杀式传播。

羊毛月这番混账话，戳穿了优绩主义的神话，让大家看到，那种曾经非常盛行的“你活得不够好，是因为你不够努力”式爹味规驯，“我过得比你好，是因为我付出比你多”“我比你见过更多城市凌晨3点的街头”之类的励志鸡汤，已经很少有人相信了。十年前，一个成功人士如果在节目中说出“你们00后不是要整顿职场吗？怎么职场都进不去呢”之类的话，可能会被做到新闻标题中，作为人生导师的励志金句受到追捧。今天工作不努力，明天努力找工作，十年前，这样的表达会被当成职场前辈的“毒舌名言”去严肃对待，让被训斥和说教的人产生强烈的羞耻感与自卑感，为什么呢？为什么“我连职场都进不去呢”，为什么我连个工作都找不到呢？别人怎么可以呢，肯定是我不够努力，肯定是我的问题。

这就是深入骨髓的优绩主义，它总把问题归因于个人努力，你得不到那个东西，就是你不够努力，不够优秀。当你足够优秀了，才能得偿所愿。失败面前，它总在鼓励自我攻击，自我怀疑，甚至是无限制地“自我压榨”，榨干自身最后一点努力。但如今，那种让人“自我攻击自我压榨”的优绩主义，已经臭名昭著，受到强烈的质疑。我过得不太好，真的是我不够努力吗？他过得比我好，真的是比我更优秀吗？

一位自称中央财经大学计算机硕士毕业的女生发视频怒怼“羊毛月”，该女生表示自己从山西小县城出来，寒窗苦读十几年，并反问“寒窗苦读十几年，是我不够努力吗？”“每天早出晚归，工资还没你1条广告高。你吃肉可以，别吧唧嘴行吗？”该女生指出“羊毛月”各种赢在起跑线上的背景，“如果换到跟我一样的出身背景，你还能保研顶尖名校吗？你还能开豪车住豪宅吗？” ——句句戳心，不仅是在怒怼羊毛月，更是直指其充满优越感的言论中所洋溢的优绩主义傲慢。

每天早出晚归，工资还没你1条广告高。那种碾压无数年轻人的高收入，随意一个广告就数十万，跟努力有多大关系？网红无知无畏的冒犯，撞到了公众的情绪枪口上，也把自己的“努力成色”和“优绩真相”暴露在公众凝视的目光下。这是一个很有典型的反优绩标本，如果剔除他自诩的优越身份，剥去他的身份光环，他并没有什么让人自叹不如的“超常努力”，也没有做出什么让人刮目相看的优秀成绩，没有广为流传的作品，没有不同寻常的事迹，却因为能够站到流量风口上日进斗金，并膨胀到踩踏自己在求职路上艰难挣扎的同辈。你何德何能，觉得自己有那个可以傲视同辈的资本？带着优绩滤镜的网红，让优绩主义的谎言碎了一地。

面对优绩主义，年轻人拒绝自我攻击，不再“自我压榨”，不再摁着自己的头去反思，这其实是一种进步。他们坦然正视着“并非多大努力就会有多大回报”这个现实命题，并不会放弃努力，而是调整着努力的方向，调适着个体与社会的关系，意识到很多问题不能只靠“个人努力”，不是“个人问题”，而必须在推动社会进步中去解决。个人努力到一定程度就会遇到“公平天花板”，这个天花板是整体的、结构性的问题，这时候就不能只是“个人埋头努力”，跳出“咀嚼个人悲欢”而去关心社会，关心“附近”，关心远方，关心每个人的公平正义。

经此社会“毒打”，这个网红也应该能跳出优绩主义自负与幻觉，被打回原形。被公众怒怼后，他迅速道歉，“保证不会再犯类似错误”，不过很多人都说，他不是真知道错了，而是“怕了”，怕失去既有的流量红利，怕没有人支持就过不上“纸醉金迷的生活”了，怕失业做不成网红了，早晚也要“努力找工作”。——即使只是“怕了”，也是好事，起码说明他已经清楚：他获得的这一切，并不是他有多努力或有多优秀，而仅仅因为流量风口。如果犯了众怒，失去流量托举，没有了粉丝，吃不到流量红利，他将一无所有。

几句混账话，让一个带着优绩光环的网红现出原形，戳穿了优绩的神话看到残酷真相，这未必是坏事。骂完网红，然后呢？不是为了成为网红，而是，一起回到现实吧。